李端玉瞧着他,终于露出个笑容:“我让人送你出宫,记得把你们的剑和马都带走。”
杜致点点头:“好,那就多谢了。”
生死
青穹台上, 一片寂静。
“唔……”
陆容辛慢慢睁开了眼。
这是……哪?
虚晃的眼神逐渐聚焦,一片斜阳,满室暖红。
陆容辛先是愣了愣神, 而后记忆逐渐回笼,脸色瞬时变得惨白, 但随即,他注意到这份不同寻常的安静和空气里的腥臭味,顿了一顿, 才将自己撑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场景完全把陆容辛惊住了。
洇湿的房顶, 破碎的琉璃窗, 浑身湿透的自己,旁边的血池和遍地的死尸。
陆容辛站起来, 而后, 看到一池血水中, 那个漂浮着的身影——纪无锋。
“纪无锋!”陆容辛惊叫一声, 跌跌撞撞冲入池中。
一把捞过纪无锋,入手一片冰凉, 可以看到他半面黑纹,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特别是腰腹, 更是有几处贯穿伤。
“纪无锋?纪无锋!你醒醒……”陆容辛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他颤抖着手去探纪无锋的脉, 试了好几次, 才勉强摸到一丝微弱的跳动。
陆容辛嘴唇颤抖,低声自语:“有, 有脉……有脉……”
他微红着眼眶,咬紧嘴唇, 把纪无锋往池边拖拽,嘴唇被咬破了也没有发觉。
到了浅水处,陆容辛安置好纪无锋,在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金针,却因为手抖,无法下针。
啪!
一声脆响,陆容辛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脸颊瞬间通红。他突然用狠厉的声音呵斥自己:“陆容辛!镇定!”
声音又转低,陆容辛反复说着:“你要镇定,你能救他,他需要你……”逐渐的,他的手不再发抖。
深吸一口气,陆容辛看准纪无锋周身大穴,手影翻动,金针齐飞,瞬间大穴被封,伤势被止。
暖红的斜阳下,陆容辛一时恍惚,竟分不清纪无锋身上染的是血还是光。抚了抚纪无锋脸上的黑纹,他似哭非笑,眼中却执拗又贪婪,他轻声说:“纪无锋,我这辈子没拥有过什么,但你不一样,你闯进来了,是你求着我的……”
手指抚过纪无锋的额头、眼睑、脸颊、下颌,停留在纪无锋的喉结上。
陆容辛垂下眼眸,掩住了所有情绪,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说:“你是我的人,几时死也得是我说了算。”
说着,陆容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对准纪无锋唇,吻了上去。
夕阳坠落,山岚渐起。
世上暖光消散,带着冷意的窃蓝色天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片刻,也转为了暗沉的黑。
直到纪无锋腰腹伤口愈合,陆容辛才松开了对方,转而趴在纪无锋胸口,听着心跳的复苏:“你必须活着……我要你活着……”
但随即,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叽。”
陆容辛脸色一变。
噬蝶幼虫!
黑暗里,陆容辛可以摸到,在纪无锋左侧锁骨下,有一处异样的涌动。
“你喂他血了?”庚申满法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容辛吓得一惊,即刻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模模糊糊从池子的另一边走过来。
陆容辛眯起眼:“庚申满法?”
“是我。”庚申满法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显然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你喂了他你的血?”
“是,怎么了?”
“他被人下了阎王录,而万寿族的血,会加速噬蝶幼虫的羽化。”
陆容辛面色不变,手却紧紧攥住纪无锋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庚申满法走到了两人身边,蹲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动静,眼前亮起了一团微光。他手里拿了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火折子,看向身上已无伤势却依旧昏迷的纪无锋:“族中曾有人遇见过南域阎王录之灾,他想救人,本以为能用自己的血吊命,没想到那些中蛊之人却比其他人更早死去。他猜测是因为噬蝶吸取了万寿族血中的能量,提前羽化了。”
庚申满法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陆容辛脸色越来越差。
陆容辛掀开纪无锋的袖子,看到左臂一片光洁,金凤兰芷镯已然不见,表情变得十分可怖。这让庚申满法竟难得在非打斗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惧意。
陆容辛一言不发,突然站了起来,复又蹲下,拉着纪无锋的胳膊,要把他背到自己背上。因为纪无锋比陆容辛要高一些,这导致陆容辛背上对方的时候十分吃力。
庚申满法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陆容辛回头,眸光在这团微弱的火光下显得十分暗沉:“回家。”
庚申满法想了想,主动领路,带着二人离开了青穹台。但离开的路并不好走,特别是在深夜。陆容辛好几次踩空,差点把背上的纪无锋扔出去,于是他解了腰带,把两人拴在一起。
跌跌撞撞出了徐屏山,庚申满法向陆容辛告别:“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如今得去回复当时承诺的人,希望下次见面时,还能和纪无锋打一场。”
陆容辛冷没说话,与庚申满法分道扬镳。
但背着这么大一个人着实吃力,待到天色将明时,陆容辛已经走不动了。
湿了又干的衣服还微微发潮,贴在身上皱巴巴的,发出奇怪的气味。因为纪无锋的头耷在了陆容辛的右肩上,他必须保持着脖子微微左-倾的姿势,肩颈一片酸痛。前额的头发又散下来了,挡住了左眼前的视线。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