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才终于恢复了神色,用一贯冷淡的声线维持风度:“那恭喜了。”
“谢谢。”陆深破天荒的颔首表示谢意,然后体贴地再次提醒道:
“不过,与其一直盯着陆氏等着找纰漏,不如……”
他意有所指地扬了扬眉:“好好关心一下自家生意。”
陆深一提醒,温以珏便顺着他的目光,凌厉地看向季明杰。那窝囊废瑟缩地低了低头,压根儿不敢与她对视。
突然,坐在喻安洲旁边的青年,对着屏幕的表情变得有些慌乱。
季昕予看到他手忙脚乱地将电脑屏幕推到喻安洲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喻安洲的眉头霎时也皱成了一团。
陆深随意地看了看手表,轻佻地打了个响指,唤道:“史晨。”
“是。”无需多言,史晨便带着满脸克制的兴奋,重新将电脑连接上了投屏。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曲线图和柱状图的结合,左上角黑字写着“水泥”、“木材”、“钢筋”等建筑原材料,曲线虽然分布在不同的坐标轴里,趋势却是惊人的相似。
陆深指指屏幕,低头问季昕予:“看得懂这个吗?”
季昕予:……
这狗男人是想当众证明姓季的都是蠢货吗?
他很想点头,但万一这狗再追问什么岂不还是要露怯。
不等季昕予内心挣扎完,那厢陆深已经“好心”地帮他解释起来:“这条柱子是交易量,说明市场普遍大量售出。这条是价格,向下,也就是说今天开市之后,一直在降价。”
“啊?”这个解释与他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而季昕予也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陆深的用意。
他忽闪着两只大眼,无辜地看向季明杰,浮夸地关切道:“爸爸,那您囤好的建材,是不是也要赔钱了呀!”
“噗。”陆深突然别过头去,轻微地笑出了声。
幸好,音量很低,仅供季昕予听到。
他暗暗地捏了捏陆深的胳膊,以示抗议,对方便敛了笑意,转回脸问:“是啊,当初陆氏开价太低没能交易成功,温姨,恐怕要尽快找人接盘了!”
“怎么回事!”温以珏这人,越生气的时候语气越平静,或者说是,冷漠。
短短四个字,像冬天的冰凌直扎进季明杰和喻安洲炽热的心脏,又痛又冰,激得他们蜷缩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无人应答,温以珏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同列的那个青年问道:“元泓,你说!”
相较于季明杰和喻安洲的窘相,青年的神色如常,闻言站起身来回道:“项目中标公示期内,总裁曾签发特别采购书,采购了当时价值五十亿的建材。”
“昨天估值六十五亿,现在大概还值五十五亿了。”史晨贴心将近期涨跌帮忙换算了一番,目前建材价格已经全线暴跌近15个点了。
“嘭”地一声巨响,吓得在场诸人心头一紧,季昕予不自觉地向陆深的方向靠了靠。
而这狗男人,竟然破天荒地轻轻拍了他的背作安抚。
响声平息之后,季昕予才发现,那是温昕沅将办公的平板电脑摔在了桌面上。
“温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陆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突然出声装和事佬,
“今天已经跌停了,不会比十一亿再低。”
“要是今天之内能找到买家的话,也不算亏。”
傻子都知道现在价高货足,还有充分的下跌空间,谁会笨到这种时候大肆采购啊!
喻安洲缩在季明杰的身后,像寄生在海龟身后的藤壶一样,偷偷地怒视陆深。
而季明杰,则像是被巨大的变故影响,失了智一般只会盯着陆深喃喃自语。
陆深却还像不解气似的,拢了拢季昕予的肩膀问道:
“亲爱的,如果市面上有报价单里相同价格的货源,咱们是不是该给个机会呢?”
“就是那个,‘恶意竞争’的价格。”
丑态
陆狗, 不愧是你!
季昕予不禁低笑,前脚季明杰才说别人靠低价,恶意竞争搅乱市场, 后脚就被陆深逼到了必须要做自己口中那个搅屎棍的地步。
笑死,傻子都知道只要三库继续放货, 温氏的那堆货就势必会烂在库里。
浅浅的“机会”二字仿佛点中了季明杰某处的开关, 他突然像一只濒临溺亡的动物一样, 扑上前去想抓住陆深这块最后的浮漂。
甚至于,完全忽略了正是对方将他踹入深水。
“陆深, 陆贤侄!”陆深稍稍侧身,他便又扑了个空, 扭曲的表情之下, 如临大敌似地不断偷看温以珏,口中的称呼却是越来越急躁。
“不要利润, 不、认亏五个点,只要陆氏肯收下这批货!”季明杰贼眉鼠眼地看向温以珏, 在对上她意味不明地视线后,便更加慌乱无措,甚至于言语间都带上了破烂的哭腔:
“五个点, 不不不,七个点, 只要陆氏肯,只有陆氏能……”
他多次尝试去抓陆深的胳膊或是衣袖,全被对方灵活地躲了过去。
陆深一言不发,任凭季明杰丧家犬一样地丑态百出。
于是, 季明杰便又调转目标, 两只油手紧紧抓住季昕予的左手, 像是放弃了遥不可及地浮漂,就近握住了块单薄的木板:
“昕予,昕予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