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埃丝特感觉手指一阵剧痛,一睁眼,就看见仓库地上有十几只灰色老鼠仿佛受了惊吓到处乱窜,其中两只还非常大胆的撕咬她的手指。
在看到窗外黑色的夜空,顿感不妙,叁两下甩开老鼠,冲到被锁住的仓库大门喊道:“有人吗!放我出去!”
“老爷!小姐!”
回答她的只有老鼠们的叫声,不知道什么原因,老鼠们竟互相攻击起来,尖锐的叫声异常刺耳。
“嘭嘭”埃丝特用力踹了几脚大门,本以为不会开,但门锁却意外的脱落了。
这可是看守人的大失误啊!
她喜出望外,也没有多想,高兴的朝主屋跑去。
[一定是上帝听见了我的祈祷,仓库的门竟好运的没有锁死!]
不过好运也只到此为止。
“那个怪物在哪里!”
“把他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放火烧了这里!”
埃丝特捂着疼痛的脑袋走出仓库,原本就萧条的院子,此刻挤满了镇上的民众,他们手持火把和农具,站在门口愤怒的咆哮。
莱恩斯男爵站在众人面前,他高举银制匕首,“请大家放心,他马上就要被我们抓住,届时我会用这把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老爷怎么把镇上的人都聚集过来了,这么多人,即便莫兰先生想逃跑也很难吧。]
[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埃丝特很难过,她望着叁楼一片亮光的房间,流下了眼泪。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小女仆,完全帮不到莫兰先生。]
[好羡慕艾琳小姐,莫兰先生明知会有危险,却坚持要遵守最后的约定。]
“哐啷”叁楼的玻璃突然碎裂。
“啊!!!”是艾琳的叫声。
“怎么了?”镇上的民众们仰头看着,顿时混乱起来。
莱恩斯男爵听见女儿的叫声,也慌了起来,他对着尤金伯爵带来的四名仆人说道:“你们帮我继续守着,我上去看看!”
尤金伯爵带来的四名仆人,埃丝特已经感受过,这些仆人看起来非常木讷,但力气大的惊人,她已经在昨晚领教过,单手就将她轻而易举的甩出数米砸到墙上。
等待的民众也想冲进屋子里,但那四名仆人,联手硬生生挡下了往前冲撞的民众。
埃丝特看着被人丢弃在地上的火把,她全身也莫名有一股灼热感,才流过泪的眼睛像是被蜜蜂蛰了又干又痛。
看着怒骂嘈杂的人群,她心里不由生出把他们都撕碎的想法。
但还好,她理智上在,知晓实力的悬殊,不过却有一个方法在脑海里闪过。
埃丝特跑回仓库,她记得那里有一小罐的粗制火药药粉。
虽然来回距离只是短短几十米,可她觉得两条腿似乎比往日轻快许多。
把稻草和火药粉铺在房屋的另一面,埃丝特深呼吸一口气,将火把丢上去。
[老爷,小姐,对不起了!]
[等我救了莫兰先生,一定会回来偿还的!]
“砰”巨大的爆炸声和火苗瞬间将房子的一面点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救命啊!着火了!”埃丝特边跑边大声呼救。
民众们见状,有好心人丢下农具,跑去救火,也有人想趁乱溜进屋里,但都被四个仆人拦下。
然而,火势很凶猛,还有散落零碎的火药粉被点燃,根本扑不灭。
“快跑,这火越来越大了!”
原本只是一楼北面的墙壁有火,但顶端的火苗很快又点燃二楼的物品,不过几分钟,四层别墅已经有一半在熊熊火海之中。
守在门口的四名仆人也顾不上防守,跑去救火了。
埃丝特披着打湿的床单,终于从前门跑了进去。
里面一片浓烟滚滚,好在大火还没有蔓延到楼梯,她奋力一口气冲到叁楼艾琳所在的卧室。
莫兰倒在了窗边,及地的银色发丝上沾染了许多血渍,美丽的紫瞳里充满了悲伤与忧郁。
尤金单手叉腰,以拐杖划开莫兰胸膛的衣物,露出里面异常苍白的肌肤,他狂妄的大笑:“想不到我还活着吧,哈哈哈哈哈。”
“当初自然派创造出来的合成血液,虽然只是半成品,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但这次意外得到你身上的血液后,仅加入一滴,效果竟出奇的好。”
“你毁灭了奥尔德还苟活世间万年,是时候向族人赎罪了!”
莫兰微微张开失去血色的薄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选择沉默了。
“说啊!”
“说你该死!”
“承认自己毁了奥尔德的罪行!!!”
尤金瞪大了眼睛,情绪异常的愤怒。
片刻,莫兰才轻声说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就与人类和平共处,不要再让奥尔德的悲剧发生了。”
尤金嗤笑:“不过是被奥尔德创造出来的低等生物,想不到生命力能顽强到繁衍至今。”
“虽然你让奥尔德毁灭了,但是我会让它的辉煌重现世间!”
“未来,将由我统治。”
一时间屋内只有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场的其他人,无人能听懂他们的话题。
尤金也不介意冷场,侧头倨傲的对着艾琳说:“我亲爱的艾琳,去把你手里的匕首刺入这个怪物的心脏,就可以完成对母亲的复仇,并且还能得到皇室对格伦斯家族的特赦哦!”
莱恩斯男爵见状求情道:“伯爵大人,还是我来吧,艾琳她还小,这么血腥的事情……”
“莱恩斯,你太碍事了!”尤金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警告道:“如果不按我的要求做,就休想让我帮你们恢复家族爵位。”
“这这……”莱恩斯男爵有气不敢说,看着艾琳满是心疼。
“艾琳,你只要闭上眼睛,把匕首插进去,剩下的父亲来处理。”
艾琳跪在莫兰身边,双手高举,两条手臂一直在颤抖。
她咬着嘴唇,艰难的说:“莫兰,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莫兰平静的注视她,声音非常温柔:“我确实有些累了,虽然原计划是与你一同老去,但不过是比计划早了几十年,这么短暂的误差,我可以接受。”
“呜呜……”艾琳整张脸布满痛苦,她闭上眼睛,终于做好了决心。
“小姐不要!”埃丝特再也忍不住站出来。
所有人惊讶的看着她的出现。
“你们都让开!不然我把手里的火药粉丢出去,大家都活不了!”
“这,这……伯爵大人!”莱恩斯男爵看着埃丝特手里的火药粉有些恐慌。
尤金眉头一皱,阴森的说:“小小女仆,你以为这样威胁我就有用吗?”
“埃丝特!你胆敢背叛我们!”莱恩斯男爵气的暴跳如雷。
艾琳目光复杂而纠结的看着埃丝特:“没用的,为了这个怪物,你会没命的。”
“不试试谁知道呢!”埃丝特见叁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她心里的底气又多了叁分,第一次把脊背挺的笔直笔直。汗湿的掌心捏着一把粗粝的火药粉,借机一点点的往莫兰身边靠近。
“小姐,麻烦您离开莫兰先生。”
艾琳优雅的起身,握着匕首缓缓往后退,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埃丝特捏着火药粉的拳头。那里指缝不断有火药粉漏下来,在空气灼热的空间里,异常的令人揪心。
“咔嚓”“扑通”周围不断响起墙壁倒塌的声音。
莱恩斯男爵急切的问尤金:“伯爵大人,我们要不然先离开吧,外面的火势太大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废物!”尤金狠狠盯着埃丝特怒骂。
“莫兰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房间一阵剧烈的振动,尤金浑身泛着黑红色的诡异气息,他红色的眼瞳苍白的肤色,正是吸血鬼。
莱恩斯男爵吓得直哆嗦:“你,你,你……”
想不到喊着要杀吸血鬼的尤金伯爵,居然也是吸血鬼。
尤金也不管他的身份暴露,狠厉的冲过来就想直接杀了埃丝特。
莫兰无声的叹息,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赴死的人,在睁眼的那一刻,他的背后伸出一双巨大的血色翅膀将埃丝特护住。
埃丝特木若呆鸡,连握紧的拳头都不知何时松开。
火药粉在热气腾腾的空气中飘动,头顶掉落的火星恰好落在四散的火药粉上。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对峙的两名吸血鬼身上时,一阵刺眼的火光闪过,紧接着是轰鸣的爆炸声响起。
远处围观的民众,只见四层豪华别墅,瞬间升腾出了一朵火红的蘑菇云,直冲云霄,将黑夜短暂的照亮。
埃丝特回过神,她已经和莫兰从天上跌落到附近的森林里。
“莫,莫兰先生……”她的脑子还嗡嗡作响。
[刚才是飞到天上了吧。]
[我还活着?莫兰先生也活着?!]
[太不可思议了!!!]
莫兰靠在树干上,他眉头紧锁,能看出非常的不舒服。
“您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带您去找医生!”
“等等,您好像看不了医生……”
“这怎么办……”
“莫兰先生,我该怎么做才好……”
埃丝特语无伦次。
突然,莫兰捂住她的嘴。
“我刚才看到那个怪物落到这边了!”
“大伙们一定要找到他,把他送去地狱!”
埃丝特两只眼睛到处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莫兰虚弱的说:“你立马去北方镇上最大的旅馆,找一个叫菲尔德的人,他会帮你。”
“那莫兰先生您呢?”
“……”莫兰沉默了,“这些人类不抓住是不会罢休的,我的力量暂时恢复不了,只能留在这里为你争取逃走的时间……”
“不行!我好不容易把您救出来。”
“我已经活了很久,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埃丝特心里有些委屈,“因为我喜欢您啊!”
“您愿意为了艾琳小姐不顾危险赴约,我也愿意为了您……”
“我知道我身份低贱,您看不起,但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选择!”
“嘭”,她像发泄似的,一通说完,立马给了莫兰一拳。
可莫兰没有晕过去,甚至还说:“抱歉,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埃丝特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发烧起来,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被当场拒绝的难堪。
“没关系,我知道您爱着艾琳,我也从来没期待过您会回应我!”
埃丝特不敢看莫兰的表情,将他推进草丛里。
“我是个人类,镇上的人即便抓住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过会儿我就回来!”
“不能去……你的身体……”
埃丝特也不听他的劝阻,她故意跑到不远处搜查森林的民众面前,制造出动静。
“那边有声音!”
“可能是吸血鬼!”
“赶紧追过去!”
听见那些人上当,埃丝特高兴不已,立马朝莫兰所在的反方向奔跑。
前方有一条河,她只要跳进河里躲在芦苇丛里,那些人就很难找到她了。
这将是她迄今为止,最不可思议,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当森林的树干越来越稀疏,已经能望见河岸边随风摆动的芦苇,成功似乎近在咫尺。
屏气凝神,埃丝特迈出越过森林最后一棵树的步伐……
“呵呵……”
一道黑影闪现在面前。
冰冷的拐杖底部抵住埃丝特的眉心。
“真是个怀女孩。”
衣衫褴褛的尤金站在月光下,他背后的芦苇丛,就是此次的终点。
“你,你还活着……”埃丝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尤金满脸是血,他脸上被灼伤的皮肤甚至连着血肉模糊的肉在往下滴落。
“你的勇气值得嘉奖,但也到此为止了。”
埃丝特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抓住它!”
身后的民众举着火把也赶到了。
尤金大声喊道:“这里有一个刚变异的吸血鬼,快把她处理了!”
众人一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握紧手里的武器。
“不是逃跑的那个男吸血鬼。”
“大家小心,不要被她咬到,否则会被传染!”
埃丝特连忙解释:“我不是吸血鬼,我是人类!”
尤金冷笑,他小声说:“你是该照照镜子,那发红的眼睛,一定是被老鼠咬过了吧。”
[老鼠?]
埃丝特立马看向她的右手手指,小拇指的指甲以及指尖,是干涸的血渍,正是她在仓库里被老鼠咬过的痕迹。
“很不巧,这附近的老鼠体内,都是被感染过的吸血鬼哦。”
他上前一步,拍拍埃丝特的肩膀。
“小女仆,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上演了一出非常精彩感人的戏。”
“要不是莫兰喜欢的人是艾琳,我真想把你留下来。”
埃丝特大脑一片空白,她冲到河边,看着平静的河面。
当身后的人们走近,火把的亮光照在水面,她终于看清了,是一双连眼白都泛红的眼睛,嘴唇呈现着犹如死人的青色。
[骗人!]
[这一定是假的!]
“杀死它!”
“杀死这个吸血鬼!”
埃丝特绝望的转身,她的心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想法……
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是吸血鬼。”
“我不是吸血鬼。”
“我不是吸血鬼。”
……
愤怒的、憎恶的面孔围上来,人们争先恐后的用长枪利剑疯狂的朝着她的身体刺下,将她的身体戳的千疮百孔,再剁成数块,用熊熊烈火燃烧……
剧烈的疼痛让我想挣脱这个躯体,但偏偏还无法脱离,好像被人强行禁锢在里面,承受着这一切。
[好痛啊!]
[快救救我!]
[莫兰!]
[莫兰!]
分不清是我的意识,还是埃丝特的意识,我们一起在身体里疯狂的呐喊。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