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讲一听,倒也很和谐。
丹尼尔为谢南观斟了小半杯酒,他知道谢南观喝酒时喜欢一口闷,因而总是一点一点给青年加,担心对方喝得急容易醉。
无意间聊到剧本的事情,丹尼尔突然顿了顿,抬起眸子看他:“南观,已经三年了,你”
“打算回去吗?”
闻言,谢南观握住酒杯的手一顿。
最近丹尼尔执导的这部戏也快到了尾声,因为要求高质量,拍的时间也就比较长。但总不可能一直拍下去,终有一天会结束拍摄。
当初谢南观跟进剧组,就是为了离开那里散散心。
三年来,他确实完完全全抛下了过去的所有东西,彻底忘掉了时薄琛,专心入戏专心工作。
可是戏结束之后呢?
他没有考虑过。
妹妹楠瑶在这半年已经毕业找到了工作,安定了下来。朋友苏辰铎接了新的剧本,同样飞到异国他乡进行拍摄。
大家的未来都有很好的计划和安排,一切都向着不错的方向发展。
那他自己呢?
他不知道。
谢南观垂下眼睫,盯着酒杯上的竹子花纹看。许是有些醉了,他有些怔怔的,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丹尼尔注视着他,碧蓝色的眼睛里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三年之久,他陪着青年从痛苦和自我折磨的状态中,慢慢熬过去,最终归于平静。
很长一段时间,青年经常会在拍完戏后坐在那里发呆,等他走过去,青年又会像没事人一样对他笑笑。
他知道,谢南观是在封闭自己,不愿意轻易暴露自己脆弱的地方。
他并不揭穿他,只是会在拍完戏后,以想要陪伴为由,带着他去周围逛逛。偶尔是去山上看看日出,偶尔是去华人街市买买小摆件。
但更多的是去看海。
谢南观喜欢海。
而他喜欢谢南观看海时惬意的模样。
在看完海回来的路上,青年会将头轻轻倚靠在车窗边,阖上眼睛安静休息。那时紫色的晚霞会披洒在青年的身上,仿佛一层坠了浮光的轻纱。
谢南观太美了,美得不容亵渎。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谢南观。
迎着簌簌的海风,时薄琛站在大海的面前,定定地出神。
旁边的游客好奇地张望过去,不明白这个华国男人为什么能够在凉飕飕的海边呆呆地站一天。
早上路过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看海,现在下班还是能看见他,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主要是这个华国男人长得太帅,但身上的气质又异常阴郁寂寞,像是一座艺术雕塑,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
已经是初冬,哪怕仍然眼光明媚,但也架不住北风呼啸。
况且看男人那样的架势,总让他们有些心惊胆战的,似乎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毫无征兆地跳进海里。
但一天了,男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海风掀起时薄琛单薄风衣的一角,毫不留情灌进他的身体,侵袭着他本就生着病的身体。
冰冷的海风刺骨,可他仍然站在礁石旁,失神地望着潮起潮落。
被风掀起的白色海浪闯到他的面前,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又被牵制住似的往后退,留下一小片洁白的贝壳。
时薄琛被那白色晃得终于被唤醒似地回了神,僵硬地垂下头,定定地看了会贝壳后,才缓缓弯下腰去捡。
贝壳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残损的和完整的,都一并被放进去,直到放不下。
他要把贝壳都收藏起来,等他找到谢南观之后,再一并送给他。
带着他数不尽的思念,以及……迟来的爱。
他知道,谢南观喜欢海,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谢南观会缠着他让他陪着一起去看海,会在海滩上捡贝壳,会在捡累了之后,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等待夕阳落下。
那时的南观,总是笑得那么灿烂,望向他的那双眸子里,也满眼都是他。
为什么当时的他这么自大这么自私,非要对那喷涌而出的爱意视而不见?
他活该,真是活该。
他简直自作自受。
时薄琛攥紧放着贝壳的玻璃瓶,将嵌入了懊悔和爱意的玻璃瓶放置在心口,妄图将其塞进自己的身体,似乎这样就可以如愿以偿,找到爱人的踪迹。
哪怕他心知肚明,根本就找不到。
三年来,他早就辞去在时家的职务,抛弃了曾经追逐的名利离开了时家,一个人异地找遍了很多国家,也去过很多片海域,疯狂地痴想着能够遇到谢南观。
他总是会毫无目的地走在海滩上,幻想着转身之后,就能够看到青年的身影。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捡起贝壳,也忘了是第几次看海。
太多太多次了,他也找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好像看不到尽头。
回过头,他只能看到自己孤独的脚印,在夕阳之下显得异常凄凉。
他终于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找不到谢南观了,茫茫人海,哪怕他用尽所有办法去打听谢南观的下落,对方都像是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毫无踪迹也毫无回音。
他只能游走在每个谢南观可能去到的国家,走遍每一个谢南观曾经想去的城市。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