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的包间里,林惊羽亲吻着愈发美丽动人的星落。
也许是换了水土,又兼之这些日子的锦衣玉食,女孩儿仿佛晨曦中的一抹轻云,柔和而不失光彩。她的肌肤愈加莹润白皙,像是被朝露滋润过的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芬芳。眉如远山,愈显娟秀,目似秋水,唇若含丹,似沾了晨露的初绽花朵,娇艳欲滴。
程宣府邸的日子,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光晕,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不再是人间烟火的小家碧玉,而是带着一丝仙气的魅惑。
林惊羽又是惊艳,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也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失落。他想要再进一步,星落却拦住他在自己胸前作祟的大手说:“我必须赶紧回去。”
“急什么?”林惊羽不愉。
星落小声道:“大人要回来和我一起用晚饭,我不能失约。”
“哼,和他在一起就这么重要?”林惊羽冷笑,森然开口。
星落心里骂了好几句,但是面上依旧依依婉婉,说不尽的万种柔情:“林大哥,他是你的上司,我知道你的抱负,我不能、不能绊住你……”
林惊羽一怔,也不再多说,身上的火热情欲冷却了大半,低着头将她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从前星落只是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裙,现如今也是织锦缎子的上等布料。
他不知那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刺眼。
星落冷笑,我用你的话来堵你,我看你能怎么办?你不是让我替你美言几句吗?那我就好好和程宣相处。
林惊羽闷闷地将星落送回蕊花巷子,他们走得是小路,直到后门处,星落瞥见了程宣角落中隐蔽的身影,转过身,水漾的眼眸含着痴痴然的深情望着林惊羽,然后她踮起脚,双手勾着林惊羽的颈子,在他唇上温柔地舔舐亲吻几下,在林惊羽柔情的目光中转身回到府邸。
林惊羽攥紧了手指,他告诫自己,星落只是棋子,未来功成名就,这样的女孩儿唾手可得,是了,他可以找别人宣泄。
闭了闭眼,林惊羽一言不发地离去。
程宣坐在饭桌前,目光盯着眼前的饭菜,却没什么神采。
星落换了家常衣裙姗姗而来,程宣看向她:“你出去了?”
星落避开他的目光,整理着鬓发点了点头,强自镇静:“就是出去走走。”
程宣仍旧不再追问,与她吃饭。
自从上次去了北镇抚司,程宣便总是与她一起用晚饭,他还是那样沉默,星落也不多问,两人之间维持着诡异的氛围。
吃过饭,程宣又让她进入书房帮自己研墨,红袖添香,程宣第一次觉得女人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麻烦。
星落安静,身上还有浅淡的香气,他不由问道:“你身上是什么香?”
星落手上一顿,举手闻了闻说道:“可能是外头花香气沾染上了。”她想了想说:“可能是石榴花的香气。”
程宣“唔”了一声,低着头继续处理。
星落脑海中乱纷纷得,总是想起林惊羽的嘱托,为了林惊羽的前程去讨好另一个男人,星落觉得悲凉。
程宣忽然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被人点破了心思,星落露出几分慌乱,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和我、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同乡,林先生,他,他是个好人。”这话星落内心深处是说得言不由衷得,她可没见过林惊羽这样的“好人”。
程宣面色不变:“哦,是嘛。然后呢?”
“您,能不能让他、嗯、让他……”星落来自小地方,她也不懂到底什么样的话才叫“美言”,只能说说这种话。
程宣只是静静听着,末了他吐出几个字:“你喜欢他?”
星落面色一变,不知如何开口。
程宣继续说:“帮他,需要付出代价。”
星落想起来林惊羽带自己来到京城,为了让林惊羽帮自己的哥哥嫂子,自己付出了代价,现如今,她帮林惊羽,依然还要付出代价。
她惨淡地开口:“什么代价?”
程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吻我,就像是你亲吻林惊羽一样。”
星落身子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宣了然的神色,自己所作所为他全都清楚,却从未置一词。
程宣不再言语,似乎在等她,看看星落究竟可以付出到什么程度。
哀莫大于心死,星落攥到一起的手指腻腻地生出一层冷汗,到最后又颓然地松开。她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弯下腰,程宣依旧没有闭上眼睛,犀利的目光带着好奇和审视,以及难以觉察的期待。
唇瓣相触,她没有继续动作,程宣能感觉到她的柔软,手掌忍不住勾住她的腰肢,一用力,就将她带入怀中。
唇齿之间的女儿香还有流连,她僵硬地坐在程宣腿上,面上没有小女孩儿的羞涩,只有屈辱和无措。
程宣沉默着,注意到她身子在发抖,最后还是没有发难,而是松开了手说:“你不愿意,算了。”
她从他身上起来,程宣未再看她一眼。
这个小小的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程宣也没有苛求,更没有找茬,依旧晚上回来与她用过晚饭,旋而各回各的房间。
只有程宣自己知道,他心里有不可忽略的失落。
北镇抚司残阳如血,就像是这里每日都要经历的人间炼狱里面惨烈的场景,时间久了,不觉恐惧,反倒有些凄美的艳丽。
他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关展眉和林惊羽走在一出,然后转到了一旁的假山之后。
关展眉是女扮男装,程宣早就知道,平素也与她尽量保持距离,如今看到两人的亲昵,心底为星落感到不值。
程宣查探多日,也基本理清了陈月白的案子,那位栽赃的县爷只是暗中吓唬了几次就吐露实情,一切都说成了林惊羽出谋划策,自己是被他蒙蔽了双眼。
好在叶忠波忌惮北镇抚司的势力,还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案子的原委向刑部禀报,也算是让程宣钻了个空子。
他回到家中,第一次来到了星落所在的地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随意指了一个住处给她,现在看来,倒是过于偏僻了。
“表哥,我认识一个女孩儿,长得花容月貌,她为了他哥哥的案子也是走投无路,只要大人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伺候。”林惊羽当时献殷勤,程宣冷冷地听着,始终无动于衷。
可是林惊羽不肯罢休,像是苍蝇一般地聒噪,程宣最后也觉得烦了,挥了挥手说:“那你安排过来吧。”
他能大约了解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不知道原来情根可以如此重。
星落捧着几个石榴从屋内走出,夜风轻拂,她抬眼,竟看到程宣立在夜色之中。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仿佛与夜幕融为一体,程宣无疑是英俊的,但他身上总是散发出冷峻的气息,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和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现在,他眉宇依旧紧锁,眼神中不似往日的冷冽,而是显露出罕见的疑惑和困扰,仿佛冰封的湖面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未曾示人的柔软。
星落赶紧请安,程宣看向她,迅速敛去眼中的情绪,依旧是直来直去,好像是对待下属:“你在做什么?”
“想要洗几个石榴。”门口放着水盆,地上还有水渍,想来刚才已经洗过一回了。
那天他迫使她主动亲吻之后,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星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宣想了想说:“你的丫鬟呢?”
“在屋里练字。”
程宣蹙眉:“不是让她伺候你吗?”
“我不用人伺候。素馨和我投缘,我觉得我们俩更像是姐妹。”
素馨在屋里面听了动静,出来一看是程宣,顿时惊慌失措的行礼请安。
程宣道:“你是买来伺候主子得,怎么这种活要让主子来做?”
星落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挡在素馨跟前,大有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崽子的感觉。
程宣凝睇着她强装镇静的小脸,只觉有些好玩儿,末了吐出两个字:“随你。”说完,示意素馨继续回到屋里,他也没有进入屋内,只让星落来到自己面前低声道:“我要亲自去一趟淄州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淄州府?”星落听到家乡的名字,手里的石榴一下子摔在地上。
程宣和她都弯下腰捡起,程宣手快,一并裹在怀中,望着一双纤纤玉手从那些石榴上移开。
她眨眨眼,激动地问:“是关于我哥哥的案子吗?”
程宣点头。
“我真的可以去吗?”星落再次确认。
程宣直白地说:“当然,你是我的人。”
星落脸上一红。
程宣难得见她这样羞怯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星落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说:“那些石榴……大人要吃吗?”
程宣点点头。
星落挑了一个大个的,拨开,挑了些石榴籽儿,想要寻个碗,程宣伸出手:“放我手上。”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比月色还有白皙无暇的颈子,一手托着他的手掌,一手将石榴籽儿倒在他的掌心,婉声说着:“谢谢大人。”
程宣只道:“那你休息,明儿我来接你。”
惠公公一行来北镇抚司视察,林惊羽站不到最前头,跟在指挥使等一大队人马身后。
惠公公年事已大,却依旧是东厂的第一把交椅,身份尊贵。林惊羽偷偷抬起头望去,惠公公虽然身体消瘦,但是精神矍铄,身后跟着那些妖童媛女,缓缓走入内堂。
指挥使听得惠公公询问指挥佥事程宣何处,指挥使恭敬地说:“程大人外派公务,已经于两日前去往淄州府了。”
一个个小小的州府,惠公公并不放在眼里,又听说是程宣内眷家事,暧昧地笑了笑说:“原来程大人也不是传言中的不近女色。”
指挥使笑言几句,便和惠公公进入堂内,林惊羽站在远处,攥紧了手指,一旁的关展眉也面色一沉。
程宣没有叫马车,只是骑马带着星落前往淄州府,一路上因为程宣的身份,衣食住行都没有与从前林惊羽那般简陋。
途中经过驿站,听闻是程宣,连忙选了一件上等的房间供二人休整,程宣只要了一间卧房。
星落说自己想要沐浴,程宣便叫人烧了热水,只是两人共处一室,星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身份摆在那里,也不能拿腔拿调。
程宣似乎知道她的尴尬,但也没说离开,只是背对着浴桶旁边的帘幕,坐在小几上默默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星落脱了衣服进入热水内,身上的疲惫褪去了大半,其实骑马挺好玩的,她很喜欢骑马,只是碍于人设,尽量装作是第一次。回头有空了,一定要教一教素馨。离开这么久,说实话,她还挺想念素馨得,不知道她在家中过得怎么样,功课有没有进步。
程宣听着帘幕内部的哗哗水声,星落应该是刻意动作幅度小,不让他注意到什么。
程宣望着白色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壁虎,他抬手提溜着壁虎的尾巴,然后缓缓走近几步,弯下腰将那壁虎放进了帘幕之内。
期待中的惊呼声没有传来,星落很快洗了干净,一手挽着松松的、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捏着什么绕过帘幕走了出来:“大人,这里有只壁虎,您让一让,我放到窗户外头放生。”
程宣默默让开,女孩子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将壁虎放到屋外墙壁上,目送他快速爬走了。
“你不怕?”
星落摇头:“我在家里经常见到。”她停了停,好奇地问:“大人难道害怕?”
“不怕。”程宣头一次觉得抬不起头。
星落绞了帕子坐在床边擦拭,程宣进入帘幕内,星落来不及说一声,他就着剩下的温水随便冲了两下。
“我应该让人帮大人再松一些热水。”
“没必要。”
屋子里太过安静,程宣以前习惯,现在却觉得难耐,好在星落直接问:“大人,今晚上,我睡地上吧。”
程宣怔了怔,才道:“不用。”
“我没事儿。”星落说着就把一床被子从床上拿下来准备放在地上,程宣忽然攥住她的手,吐出几个字:“你也睡床上。”
星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宣将被子重新铺好,自己直接躺上去,睁着眼睛看向帐顶。
星落讽刺地笑了笑,她还以为程宣真得能不碰她,不过是出于男人莫名的好胜心罢了,要说爱,星落可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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