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炙小声嘟囔道:“你的名字其实也还不错,锦川,叫起来颇为顺口……”他见纪锦川挑起眉,又清了清嗓子道,“封印也看完了,你过来,本尊还有些好东西要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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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川回去时,天色已经开始发黑了。
玄炙拉着他的胳膊絮絮叨叨,就差在脸上写“别走了”三个字。
纪锦川无法,只得哄着他说了好半天好话,又允诺了一些好处。等到他终于脱身回家时,天边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一进门,李伟便迎了上来:
“啊,小兄弟你回来了。”
“嗯,”纪锦川关好门,转身笑着说,“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李伟眼底略过一丝复杂,不过他很快掩饰了那份情绪,挠挠头露出一丝憨笑:“那你吃饭没?”
“吃过了,我带了饭过去的。”
“那就好,”李伟点点头,“在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找你,我说你出去了,她现在还在屋里等着呢,你你先去看看吧,就在堂屋,我和你嫂子先睡了。”
“找我?”纪锦川皱了皱眉,“好,我这就过去。”
他放下书包,接着走进堂屋,抬头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正是那日祭司介绍来的巫女。
见纪锦川进来,巫女站起身,冲他微微颔首:“你好。”
“你好,抱歉,下午有事出了门,巫女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巫女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地说:“你是去找龙神了吧。”
她这一副了然的语气让纪锦川不太舒服,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怎么,难道不能去找他?”
巫女皱起眉,半响道:“你喜欢他?”
纪锦川耸耸肩,不置可否。
“如果你喜欢他,那就该为他解开封印。”
“这是什么道理?”纪锦川挑挑眉,“更何况我一介凡人,连丝灵力都没有,怎么解?”
巫女冷声道:“你是外来之人,是这封印上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拦住的人,你仅仅当这是一个意外么?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触碰过龙神的封印,上一次婆婆碰到它时指尖被灼烧,险些引火上身——从来没有任何人能碰到它,而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纪锦川想起祭祀发黑的指头,眼色微微沉了沉:“就算是又如何,你说的解封之法,还是让我献祭自己么?”
巫女直直地看到他的眼底:“是。”
“那我不过还是一死,”纪锦川心里有些烦躁,他扯扯衣领,不耐烦地说,“要我说,还不如现在,逍遥快活,也不必担心什么。”
“你需要担心,”巫女盯着他,慢慢地说,“你以为,封印对龙神是无害的么?”
纪锦川一顿,他猛地抬起头,两眼紧紧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龙潭山这些年,你以为是什么在支撑这个小世界?”
“这些东西,包括整个封印的力量,消耗的是龙神大人的生命。”
“几十年前,他还可以离开龙潭到村里走走,而现在,估计连龙潭也出不了了。”
“按照婆婆以前的占卜,”巫女垂下眼睛,低声说,“再这样下去,龙神大限降至,到时候,这封印里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言已至此,她也不再去端着些女孩子的矜持,膝盖一软,两手越过头顶,弯腰对纪锦川行了一个大拜礼:“这些话我本不该告诉你,婆婆也是如此叮嘱我的。但是作为人,我想活下去,作为巫女,我希望大家活下去作为龙神的仰慕者,我希望他能活下去。”
“所以我恳求你,救救我们,救救他。”
纪锦川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变幻几分,最终归于一脸阴沉:“……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是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人。”
“我不知道,”巫女抬起头,平静地说,“但我还是想把事情原委告诉你,至于你如何选择那是你的事情。”
“那我现在回答你,对不起,我对你们这些巫术不感兴趣,”纪锦川沉声道,“今天我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抱歉,再见。”
巫女没说话,依旧是跪在地上的姿势,两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纪锦川被她盯得难受,转身走出门,一拐角险些撞到人。
那是李伟一家三口,夫妇俩揽着他们的宝贝儿子,见纪锦川走过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去,李伟的妻子嘴唇颤了颤,哑声说:“小兄弟,你…你能不能…”
纪锦川哑然,他张了张嘴,最后低声说:“让我想想,好吗?”
李伟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沉默地点点头。
纪锦川扯扯唇角,抬腿像房间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仿佛有千钧重。
封印与龙神(八)
夜已经深了,整个龙潭山都安静下来,万物沉寂之时只能听见几只小虫细细的叫声。
纪锦川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大睁着,几乎是一丝睡意也无。
他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被子,心里又酸又涨。晚上巫女、李伟一家的眼神表情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平心而论,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别人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他觉得既压抑又难过。与其做一个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他更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更何况这英雄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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