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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1 / 1)

结局就是祖孙俩一起摔在了地上。

月鎏金忍俊不禁,立即抱着小宝跟上。马走田紧随其后。

但在月相桐眼中,他们几个却是顺着笔直大路去追她爸了,于是她也赶紧迈开了脚步,追上了大部队。

在月鎏金他们仨眼中,梁别宴和月相桐这对父女俩则是和他们一起行走在夜晚的林间小路上的。

总而言之,无论他们眼中所看到的环境如何不同,他们一家人始终都是在一起的。

脚下的道路也始终是顺利平坦的,无论是夯土大路还是林间小路。

但走着走着,路面就开始徒然升高了,由平路变成了朝上方延伸的长斜坡,又突然从斜坡变成了建造整齐、外观精致的青石板台阶。

不对劲儿!

太不对劲儿了!

“怎么突然开始爬山了?”赵小铭爬坡爬得气喘吁吁,百思不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第一节 台阶,“刚刚咱们站在相思坊后门外的时候,远处有山么?我怎么记得只有一望无际的树林啊!”

月鎏金摇头:“没有山,绝对没有山!”又问梁别宴和月相桐这对父女,“你俩之前在地平线尽头看到过山峦么?”

父女俩同时摇头:“没有。”

小宝此刻又被换到了梁别宴手上,他站在斜坡上,稳稳地抱着孩子,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自己所看到的场景:“之前一直是笔直的夯土大路,无论前后左右都是毫无起伏的平坦地势,根本没有高山伫立的影子。但是走着走着,地势忽然开始升高,平路变成了一座山。”说完,他又下意识地抬起眼眸朝着山顶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即浑身一僵,满目错愕,脱口而出,“阿金!阿金!看上面!”

“谁让你喊我‘阿金’的,你也配?!”月鎏金先狠狠剜了梁别宴一眼,然后才抬头朝着山顶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也如遭雷击地僵住了——

视线沿着斜直高耸的青石板台阶向上方延伸,一座建造在山巅之上的巍峨行宫逐渐映入了眼帘。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月鎏金的呼吸猛然一停,瞳孔瞬间就放大了,目光中充斥着强烈的错愕与震惊,呆滞了好长时间,她才找回了些许方寸,却依旧是惊慌失措的,彻底语无伦次:“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我的行宫,踏天教山顶的,在梧桐山顶的行宫么?!”

什么山顶行宫?

赵小铭、月相桐和马走田同时抬头,同时朝着山顶的方向看了过去,又同时一愣,同时诧异开口——

赵小铭:“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建筑?”

月相桐:“刚才山顶上还什么都没有呢!”

马走田:“海市蜃楼么?”

更惊奇的是,他们眼中所能看到的场景竟在一瞬间变得一致了。

这三人重叠在一起的惊呼声,直接把一直趴在梁别宴肩头的小宝给惊醒了,孩子一边儿揉着眼睛,一边挺直了小身体,坐在梁别宴的手臂上,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也愣住了,惊讶不已地伸出了小手手,在所有人共同的震惊与震撼中,用小奶音清清脆脆地喊了出来:“呀,是姥爷!又来了一个姥爷!”

是啊!又来了一个姥爷!

关键是“又”!

几秒钟之前,三人的惊呼声才刚落,一位身穿雪白色宽袖长袍的玉面神君就款步走了出来,站在了青石板台阶的上端尽头处,眉目俊朗,身姿修长,用一顶玉冠将发髻高束,神色清冷却又不失温柔,像是早已在这里等候了多时一样。

对上月鎏金视线的那一刻,神君就笑了:“阿金,你今日回来的时间好像比往日里晚了一些。”

月鎏金:“?”

梁别宴:“?”

赵小铭更是目瞪口呆,做怪梦似的,先呆如木鸡地看了看上面的白衣姥爷,又呆如木鸡看了看身边的黑衣姥爷,忽然就开始汗流浃背了:“大、大爷,上面那个穿白衣服的,长得不能说和你毫无关系,简直可以说和你一模一样啊大爷!”

他大爷:“……”

月相桐也开始汗流浃背了,一下子就揪住了她爸的袖口,一边焦急地扯着一边不知所措地说着:“叔!现在有俩你了叔!这可怎么办啊叔!叔你倒是说话啊叔!”

她叔:“……”

你们俩,一口一个“大爷”和“叔”地喊着我,我还能说什么?说你俩赶快上去吧,你俩的亲姥爷和亲爹都在上面呢?

梁别宴也确实无话可说。

不单是他, 换作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估计也都被惊愕到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月鎏金也是一样, 但她除了对凭空出现的第二个梁别宴感到惊愕之外, 还对这个梁别宴身上穿着的白衣感到惊愕。

在她的记忆之中,只有前世的梁别宴穿过白衣。也就是说, 她只见过宸宴穿白衣, 尤其是在他以身殉道前的那几天。

在那半个月里, 每晚她回去时,只要一走进行宫的大门, 就能够看到身着一袭翩跹白衣站在七彩湖湖畔等待着她归来的他。在那几日里, 他乌黑的发髻也总是用一顶雪白的玉冠高束着,整个人清逸俊雅仿若芝兰玉树。

此时忽然出现的白衣神君,与那时的宸宴一模一样。

再一结合眼下忽然平底拔起的高山和莫名其妙出现的山顶行宫, 月鎏金的心头登时冒出来了一个极其糟糕的预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 果断抬起了右手, 态度坚决地对着站在台阶上的白衣神君竖起了手掌,不容置疑:“你先站在那里不要动, 本尊现在有要事与手下商议!”

赵小铭一愣, 扭头就瞧向了他姥,满目谴责:“手下?姥!你伤我心了!”

月相桐也很是不满:“难道我们一家人之间的地位还不是平等的么?”

就连马走田都提出了异议和谴责:“我现在虽然是寄居在你们的酒店里了, 但我并没有白吃白喝,时常也负责维护酒店治安, 怎么就变成你的手下了?你这是压迫!是剥削!严重违反了《非人类世界劳动法》, 我要去司法部告你!”

显而易见, 现代社会自由民主法制的思想观念与千年的封建风气大相径庭。

面对千夫所指和法庭警告,妖尊大人果断将目标转移到了身边人身上, 抬手一指梁别宴,慌里慌张地解释道:“我说的手下是这个男的,不是你们!”又坚决笃定地补充说明:“你们还是我的小乖孙儿、我的好女儿、我的优秀员工财!今年年终的优秀家庭成员奖和优秀酒店员工奖必然有你们三个,奖金也必然不能少,是我对你们为家庭、为酒店付出汗水和心意的感激和感谢!”

这还差不多!

唯独梁别宴,哭笑不得地瞧着月鎏金,心说:你面对他们仨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能屈能伸呢?唯独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下单纯的压迫和剥削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在妖尊大人那里前科累累呢?只得乖乖服从于妖尊大人的安排,当一个自觉又谦卑的手下:“尊敬的妖尊大人,您到底有何事情吩咐小人?”

月鎏金没有立即开口,先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大家都凑紧点站,等到一家人的站位聚拢成一个小圈子之后,她才谨慎低声地开了口:“我怀疑,这座突然出现的高山和山顶行宫以及台阶上面那个身穿白衣的男的,全都是由我的心魔演变幻化而来的!”

梁别宴现在已经全然恢复了记忆,瞬间就听懂了她的意思——纵使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她却始终没有从那场生离死别中走出来,始终没有释怀。

愕然之余,梁别宴胸口再度钝疼了起来,如同刀绞。

赵小铭却很是惊讶,像是穿越进入了一本修真小说里面一样惊讶:“天呐!心魔?真的有这种东西么?”

月鎏金回答说:“其实就是执念。山顶行宫建造在妖界梧桐山的七彩湖北岸,是我身居踏天教教主时在总教内的住所。你姥爷以身殉道之前,曾去踏天教找过我。离别前的那几天,他每晚都会穿着白衣站在七彩湖的湖边等着我回去找他,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去封印地魔眼了,我总以为他会一直站在湖岸边等着我,等我一辈子。直到他以身殉道之后,我又一次地走进了山顶行宫,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湖岸,才猛然明白他之前的每一次等待都是一次告别。所以我想不开。只要一看到那座七彩湖,我就想不开。哪怕后来已经搬离了那座山顶行宫,我还是想不开。那座行宫和七彩湖都成了我的执念。”

说完,月鎏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酸楚和无奈:“人越想放下什么,就越放不下什么,时间越长执念越重,一天比一天斤斤计较。”

赵小铭的鼻子都有点儿酸了:“啊……听起来,好难过啊。”忽然某一天,湖岸边就空了,满心的期待和思念也跟着落空了,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之前一直等待着自己的那个人了,光是想想就想哭。

马走田也是一样的难过:“我都要流相思泪了。”

梁别宴的呼吸再度变得沉重缓慢了起来,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喉间哽得发疼……千余年之前,他站在那座结了冰的七彩湖边,每等一天,时光就少一天;每与她见一面,重逢就少一面。那时,他还经常会盯着湖面上的白色冰层发呆,不断地质问自己:这地魔眼,非要他去净化不可么?人间苍生,非救不可么?他只是想和自己爱的人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几日里,他还时常会怨恨天道不公,在他想死的时候不允许他死,在他想活下去的时候又不允许他活。

但他只是,想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什么滔天大罪么?为什么不能顺心而为呢?

身为两人的女儿,月相桐更是遗憾心酸,抿住了双唇,抬眸看了看站在台阶之上的白衣爸爸,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黑衣爸爸,心里越发五味陈杂,情不自禁地开了口:“所以,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以前的叔?你们分开之前的叔?”

“呃,这个、”月鎏金想了想,感觉还是得纠正一下自己闺女对某人的称呼,“上面那个穿白衣服的应该是宸宴,是你爸的前世,所以你可以喊他‘爸’,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还没犯过什么大错误,还没有狠心地抛下咱们娘俩不管,所以没必要连着他一起惩罚。”

梁别宴:“……”合着所有的错误全让我自己担着了是吧?

月相桐了然的“哦”了一声,又点了点头,“那就好分了,穿白衣服的是爸,穿黑衣服的是叔。”

赵小铭也跟着点了点头:“白衣服的是姥爷,黑衣服的是大爷。”

马走田:“穿白衣服的是烛龙侄子,穿黑衣服的是那个男的。”

小宝摸不清状况,迷迷糊糊地问了声:“两个姥爷不一样嘛?”

月鎏金点头:“是哒,不一样哒!白衣服的是好姥爷,黑衣服的嘛,姥和他不熟!”

怎么还把我一分为二了?

梁别宴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着疼了,忍无可忍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前世的宸宴是我,今生的梁别宴还是我,我才是真实存在的,上面那个穿白衣服的不过只是一个幻象!”

月鎏金当即就发出了一声满含讥诮的冷哼:“哟,现在可算知道自己是宸宴了?早干嘛去了?你让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是宸宴呢?负心汉!”

在她发言的时候,赵小铭和月相桐的目光都认真专注地集中在了她的脸上,等她发完言之后,母子俩又缓缓地点了点头,觉得她这话十分占理,直到梁别宴开始发言,母子俩又赶紧扭头将目光集中在了梁别宴脸上,严肃地等待着审判他的发言。

梁别宴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月鎏金脸上,神情焦急又流露着歉然:“之前确实是我不对,我伤了你的心,但我不是故意的,那时我的记忆还没恢复,所以我没办法将自己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联系在一起。”

赵小铭和月相桐神情凝重地沉吟片刻,感觉,他这话好像也有点儿占理,于是乎,也缓缓地点了点头,以表认可。

月鎏金冷笑不止,在女儿和外孙儿重新投来的注视下,振振有词地开口:“没恢复记忆怎么了?没恢复记忆你就可以随便伤我的心了?你要是真的爱我,又何必在乎一段记忆?!”

赵小铭≈月相桐:“……”诶?她这话,好像又有点儿占理了,又重新占领道德的制高点了!

那么,下一位选手,又会有何表现呢?

母子俩又赶紧将目光转向了梁别宴,非常之期待他的辩驳。

然而,还不等梁别宴开口呢,马走田焦急恐慌的声音就先响起了:“我知道你们老两口子现在急需一场辩论赛来证明自己是占理的,但你们还是先别急了,麻烦赶紧回头看一眼好么!”

此言一出,正在参与辩论赛的四位选手和观众同时扭头,同时看向了来路,同时惊愕地呆愣住了——

来时所攀登的土坡不知道在何时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断崖。

赵小铭刚巧就站在断崖边上,半个后脚掌都已经踩空了,瞬间就被吓了个魂飞魄散,脸比鬼还白,头皮发麻的同时,下意识地就要朝前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呢,脚底的地面又骤然往前消失了半寸,脚后猛然一空,身体失重,直接朝后仰了过去。

好在月鎏金眼疾手快,电光火石之间便飞出了斧丝,顷刻间就缠住了她外孙儿的身体,像是钓鱼佬收杆似的,直接把赵小铭从悬崖外给捞了回来。

赵小铭也真像是一条刚刚被钓上岸的鱼,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标准的抛物线后,摔落在了上方的青石板台阶上,始终心有余悸惊魂不定,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整颗脑子都是懵的,像是刚从阎王殿前走了一圈。懵了好几秒钟之后,他才回过神了,咬牙切齿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控诉站在最顶端的白衣神君:“你衣服穿得倒是白,内心挺阴暗啊!”

月鎏金、梁别宴和月相桐也都祭出了手中刀,气势汹汹地站在赵小铭身后,如临大敌地盯着白衣人。

熟料,白衣神君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叹息之后,无奈又郑重地回答说:“绝对不是我干的。你是我外孙,我又怎么可能害你?”

“还不是你?现在最奇怪的人就是你!”赵小铭压根儿不信白衣神君的鬼话,又反手一指他姥爷,“不是你的话那还能是他?他可是我亲大爷他还能害我?”

梁别宴:“……”知道我是亲的就行了,不必非喊我大爷!

白衣神君再度叹息一声:“他是亲的,我也是亲的。他对你的感情如何,我对你感情也就一样。当然,你暂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情有可原,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安全起见,最好赶紧上来,因为你们身后的路又消失了一截。”

刚刚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往上走了好几节台阶了,不过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再往后一看,来时的那几节台阶就已经消失无踪了。身后的万丈深渊追着他们跑。

后路没了,就只能前进。

显而易见,现在的情形就是在逼着他们往上走,逼着他们入山顶行宫。

赵小铭不得不又往上走了几节台阶,给身后的家人们让路,同时悄声询问他姥:“现在咱们怎么办啊?真要走进您的心魔幻境里么?”

月鎏金也拿不准主意。后退确实无路了,可若是大步流星往前走的话,似乎也不是最佳选项——心魔这东西,早不化形晚不化形,偏偏守在他们寻找赵亦礼的这条路上化形,怎么想怎么离奇。疑点十足。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路中央设置了一个陷阱,狡猾地等待着他们几人去跳一样。

而且至今为止月鎏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心魔忽然化形了?她身上有什么区别于其他人的特殊之处么?

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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