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鎏金惊讶之际,手中的墨色玉佩骤然发出了一阵刺目的金光,下一秒,玉佩就“嗖”的一下从她手中飞出去了,又“啪”的一下,精准无误地砸中了赵小铭的脑门儿,直接在她宝贝大外孙儿的脑袋上砸出了一个大包。
赵小铭疼得呲牙咧嘴,当即就抱着脑袋哀嚎了起来:“姥!你为什么砸我!”
月鎏金也是一脸懵:“我、我没砸你呀,它自己就朝着你飞过去了!”
赵小铭:“?”
它为什么针对我?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恋爱番观众而已啊!
坐在赵小铭旁边的月相桐趁机放下了自己捂着眼睛的手, 弯腰从地上将那枚墨色盘龙玉佩捡了起来,捏着挂绳奇怪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月鎏金开口呢,床上的马走田就先发出了一声惊叹:“诶?这不是他们神族的本命玉么?”
月鎏金和月相桐异口同声:“本命玉?”
马走田也放下了捂着眼的前足, 一边看向梁别宴一边回答说:“啊, 对啊,本命玉。在神族陨落之前, 人人都佩戴着一块儿, 是他们九重神族身份的象征。烛龙神君也有, 我见过,但它那块不是黑色, 而是红色的盘龙玉佩, 因为他的原形是一条红色的龙。”
梁别宴点头认可,进一步地做解释:“九重神族的本命玉就相当于现代人的身份证。每诞生一位新神,其父母就会为他/她准备一枚象征着身份的玉佩, 待其成年之日, 携带着玉佩去天道台拜天道。只要天道认可了你, 就会赐下一道天雷,击中你的玉佩, 将你的死玉变成活玉, 在你有需求时化为真龙,供你驱使。”
月鎏金惊奇追问:“怎么之前没见你用过这枚玉佩呢?你的玉不能化龙?你没被天道认可?”
梁别宴:“还没等到我成年神族就被灭族了, 天道台也被战火摧毁了,所以我的玉佩没有经受过天雷的洗礼。”
月鎏金震惊不已:“什么?神族被灭族的时候你竟然还没成年?”
梁别宴点头:“嗯, 还差三年。”
月鎏金:“……”
又是捏碎圣物抗击尊芙又是承受剔骨之刑被扣以镇天玉尊的名头羞辱, 竟然都是在未成年的年岁里发生的事情。
那你确实是, 怪坚强的。内心有些阴暗扭曲的小角落也不奇怪。
这时,赵小铭弱弱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紧张兮兮又满含期待地提问:“既然它是神族之物,现在又忽然飞向了我,是不是说明,它认我当主了?”
玉佩此时正被月相桐提在手中,她当即就不乐意了:“凭什么认你当主了?我也是龙,我也有神族血统,凭什么不认我?”
赵小铭也不跟他妈争,气定神闲地回了句:“那你让它主动砸你呀?”说完,又作势一伸手,熟料,那枚玉佩“嗖”的一下就从他妈的手中飞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下别说是月相桐了,就连赵小铭自己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母子俩异口同声。
月鎏金一下子就想到了沾在玉佩上的血迹,当即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能够从那块封印着我的玉佩里面破封而出,是因为小铭的鼻血滴上去了,它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得小铭的血。外加当时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就是前世的宸宴的肉身已死,所以这块玉佩就成了无主的状态,小铭的鼻血里面也含有神族血统,是宸宴的后嗣,所以鼻血一沾上去玉佩就自动认主了!”
梁别宴也点头赞成了这种说法。
赵小铭心花怒放,握着玉佩不停傻笑:“嘿嘿嘿、嘿嘿嘿。”真是命好,原本只是看个老年偶像剧,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月相桐却不服气到了极点:同为神族后裔,怎么好事全让他小子给摊上了呢?
月鎏金也看出了自己闺女的不平衡,当即就用密语传音对她说了句:【就是个不值钱的老物件,也没什么用,你别跟孩子计较,等从这里出去了,妈再给你买个好的,买个贵的!】
与此同时,梁别宴也用密语传音对自己闺女说了句:【天道台早就没了,这块玉佩留着也没什么价值,你就当是哄小铭开心了,别跟他计较,等从这里出去之后,爸再给你买个好的,买个贵的!】
他们俩密语传音的对象都是月相桐,彼此听不到彼此的话,月相桐却能同时听到两个人的话,当即就喜上眉梢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成功两头吃。
唯有马走田什么都没捞着,正津津有味看着的老年恋爱番还被打断了,相当的不高兴,直接开口催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们已经明白了,结果呢?结果是什么?为什么心魔里面会生出来另外一个宸宴呢?”
啊,对啊,为什么呢?
在场群众全都被提醒了,包括月鎏金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了梁别宴身上。
梁别宴抿紧了双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我的精神分裂了。”
???
啊???
目、瞪、口、呆!
月鎏金率先代表所有人发问:“你怎么就分裂了呢?为什么会自我分裂啊?”
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终于要公之于众,梁别宴紧张难安又难以启齿,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得以开口:“上一世,临别前的那几天,我总是在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净化地魔眼?我为什么不可以陪你长厢厮守?我想活下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和爱人白头偕老。可我又做不到对地魔眼置之不理,每当我想要放弃净化地魔眼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想起另外一个声音,告诫我不可以违背神族的使命,不可以弃苍生于不顾。所以那些天里,我始终处于一种自己和自己对峙的状态中。”
月鎏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然后、然后你就自我分裂了?”
梁别宴叹息一声,如实相告:“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在最后一天,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躺在岸边猛然清醒了过来,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把自己掐死了一次。”
“……”
掐死的、就是那个、想要弃苍生于不顾,想要成全自己,想要留下来陪着爱人共度余生的白衣神君?
老年爱情番,突然就变悬疑惊悚番了。
月鎏金却不觉得惊悚,只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纠结呢?竟然会把自己活活给逼疯了?你可以宽恕全世界,为什么就不能宽恕自己一次呢?”
梁别宴实话实说:“因为我想不明白,天道为什么不允许我忠义两全?我想死的时候,天道不允许我死,我想活的时候,天道又不允许我活。”
明白了。
既不想辜负她,又不想辜负苍生,所以,选择了辜负自己,在极端地痛苦中分裂了自我,又杀死了自我。
可这世间,本就是自古忠义两难全啊。
他就是想不开,就是拧巴。
月鎏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梁别宴的目光中,既有无奈,又有心疼,更有悲悯。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颗人类的七窍玲珑心,早已学会了共情,也学会了如何用心去爱人去感恩。
过去是他渡她成人,如今,就让她来渡他一次,将他从那片越陷越深的泥沼中解救出来。
“可是我爱的,本来就是那个心怀苍生的慈悲神君啊。”
月鎏金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别宴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对他说。
“我无法原谅的是你狠心抛弃我的行为,但我却从没觉得你拯救苍生有错,虽然我总是嘴上奚落你,说你的慈悲心是一颗烂好心,但其实我从不觉得你的慈悲心无用,因为你是我能够化为人形以来,这世间第一个把我当人尊重、第一个真诚待我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温暖和爱意的人。也是因为你的那颗慈悲心,才教我学会了怎么去正确地爱人。所以我理解你,你选择庇佑苍生没有错,苍生安稳则六界安稳,六界安稳则天下太平,天下太平才能阖家欢乐,不然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我爱的那个神君,也一定会无私地选择苍生。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儿女私情而舍弃了你坚守了一生的信仰和慈悲,那你日后肯定也不会再继续无私地爱我。所以,阿宴,别再纠结了,也别再画地为牢的折磨自己了,都已经过去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希望你能够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梁别宴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眶逐渐泛了红,喉间止不住地发哽发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得以开口,嗓音却止不住地发颤:“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月鎏金的眼眶也有些泛酸,含着泪花,脑袋点了又点:“嗯,真的是这么想的。”
梁别宴在顷刻间如释重负,含着眼泪笑了一下,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轻柔地揩动拇指,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会怨我。”
“那我确实也是怨你的呀,一码归一码!”妖尊大人向来爱是爱恨是恨,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别以为我理解了你以身殉道的行为就等同于我原谅了你狠心抛弃我的行为!不可能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你抛弃的不只是我,你还抛弃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抛弃的是一个可怜的孕妇!”
虽然,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
但是这笔账,不能不跟他算。
还是那句话,公是公私是私,每一笔账都分得明明白白!
梁别宴有些哭笑不得,但锱铢必较才是他熟悉的妖尊大人。
“好,知道了。”梁别宴的语气中透露着笑意,却又无比郑重,“谢谢妖尊大人的理解,往后一定会努力地争取您的原谅。”
这还差不多!
不仅是月鎏金心里这么想,屋内的吃瓜群众们也是这么想。
老年恋爱番的结局,也挺不错——
赵小铭惊喜又激动地看着他姥爷:“我大爷的bug恢复了!不透明了!”
月相桐也是惊喜万分:“心魔消除了?”说着,她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跑到了后窗前,推开窗户后探出上半身朝外看了一眼,大喜过望,“那个穿白衣服的真没了!”
赵小铭则起身跑到了前门口,打开房门朝外面看了几眼,向大家报喜:“前院也没了,就剩下那个面具男了!”
熟知,他的话音才刚落,站在画舫船头的面具少年骤然化为了一道急遽的青烟,如同一道雷霆闪电,电光火石之间便飞射到了赵小铭面前。
就在那道青烟即将窜入赵小铭眉心之际,被赵小铭当作宝贝挂在脖子上脖子上的那枚墨色盘龙环玉突然“嗖”地一下自行从他胸前弹了起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那道青烟。
下一秒,那道自投罗网的小烟雾就被墨玉玉佩给吞噬吸收了,紧接着,湖边停着的那艘巨型画舫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赵小铭,目瞪口呆——我都没动手,它自己就死了?!
他扭头,一脸懵逼地看向了屋内,然后,更懵逼地发现,他妈的透明度竟然也归零了。
她的心魔都没开始破呢,就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赵小铭不可思议,心潮澎湃,“难不成,我真的是,天选之子?!”
屋内所有人:“……”
你是不是天选之子不知道,但你小子的狗屎运是真好!
月相桐也对自己身体的忽然恢复而感到惊奇, 当即就伸出了双手,手心翻手背手背又翻手心地看了又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的心魔怎么忽然也没了?”
更让她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刚才我的身体透明度还不足百分之二十,说明门外的那个面具齐鹰的攻击力肯定也不足百分之二十, 他为什么会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冒然选择进攻?虽然说他攻击的是我儿子, 再虽然说我儿子确实咱们这群人里面最好捏的那颗软柿子,但他总得忌惮忌惮咱们几个吧?”
赵小铭:“……”后妈, 你说话只说重点就行, 没必要非说那么多‘虽然’!
月鎏金沉思片刻, 尝试着分析:“是不是因为那个白衣宸宴的消失给了面具齐鹰危机感,所以才逼得他狗急跳墙了?”
“但是这枚玉佩为什么可以帮我抵挡他的进攻?”赵小铭奇怪不已地将挂在自己胸前的墨玉盘龙佩提了起来, “不仅如此, 它竟然还把我妈的心魔给吃了。”
这确实很奇怪。
月鎏金有些答不上来了。
马走田虽然离门口最远,但是眼神最尖,一下子就发现了那块玉佩的异样:“它是不是比刚才更黑了一点儿?”
赵小铭愣了一下, 立即将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垂在了最近处的一盏烛火之前。
因着这块玉佩的质地本就是墨色, 外加夜色深沉,寝殿内的照明又不是来自瓦数十足的电灯, 烛光再亮也会显得暗沉, 在这种光源下,除了马走田那种天生耳聪目明的神兽, 一般人要是不仔细观察的话确实很难察觉到玉质的颜色变化。
直到将这块玉佩移动到最靠近光源的地方,赵小铭才发现, 这块玉佩的色泽好像变得比之前变得暗沉了许多。
“我怎么记得我刚拿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它的表面还是光滑的, 像是水面一样会反射蜡烛照耀的流光。”赵小铭一边观察着眼前的玉佩一边奇怪地说, “怎么吃了我妈的心魔之后忽然变粗糙了?不仅不反光还不透光了!”
不透光了?怎么可能?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