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军师肯定有主意!
韩行一羽扇掩面,微微一笑,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眼,“招降。”
“”
你可真敢想。
席拓又不是在大盛过得凄风苦雨的严守忠,他官拜大司马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投降他们!
·
“席拓为何会投降楚王?”
修筑得高高的工事上,姜贞凤目轻眯,看向不远处翻涌怒吼着的盘水。
相蕴和双手托腮,坐在她身边,“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死的时候是用一支凤钗自戕的。”
“凤钗?”
姜贞眉头微动。
相蕴和拿手比划着,“前来蹭我陵墓的鬼曾与我说过,是一支很漂亮的凤钗。”
她的陵墓选的地方着实好,又以五行八卦来修筑,她是被葬到那之后,才慢慢有了意识。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意识到父母已为开国帝后,然后再意识到泼天富贵没能落在她身上,她只是一个坐拥无边帝陵的孤魂野鬼,就,挺无聊的。
偶尔也会有执念极深的鬼嗅着帝陵的帝王气寻到她这里来,作为蹭帝王气的报答,会与她讲一些这些年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说一生未尝一败的席拓死于自戕,凶器是一支极为罕见的凤钗,染血的凤钗和着南方极为罕见的鹅毛大雪,把闭目而躺的将军掩埋,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你还记得凤钗的模样吗?”
姜贞眼皮一跳,问相蕴和。
相蕴和点头,“记得。”
“那支凤钗很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甚好。”
姜贞慢慢笑了起来,“画下来,让工匠连夜打造出来,然后咱们送给这位战无不胜的盛朝大司马。”
相蕴和循着记忆,把凤钗画了下来。
赵修文拿了图纸,寻能工巧匠去打造。
因为要修筑工事,姜贞带的大多是工兵,里面最不缺的便是打造东西的兵士,一群人围在一起炼制了几个昼夜,终于把凤钗打造了出来。
“阿和,凤钗好了,你看对不对?”
赵修文重赏完军士,拿着簪子找相蕴和。
相蕴和左看右看,“唔,好像是这样的。”
“但,又好像缺了什么。”
姜贞轻取佩剑,割破掌心,染血的手指抓起凤钗,斑斑血迹沁入钗环。
相蕴和呀了一声,“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婶娘仔细手!”
赵修文大惊。
“这样是不是更像了?”
姜贞把凤钗递给相蕴和。
相蕴和这才意识到姜贞的用意,把凤钗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的确比刚才像了。”
“可是,阿娘也不必用自己的血。”
相蕴和看着姜贞掌心的伤口,不由得颇为心疼,“咱们带的有鸡鸭鱼,随意取些它们的血也是一样的。”
姜贞摇头,“席拓乃冲锋陷阵之将,岂会分辨不出人血与畜生血?”
“哪怕用人血,也不该用婶娘的血。”
脾气极好的温润公子难得说了埋怨的话,“我还在这儿呢,婶娘可以用我的血。”
“你这孩子,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
姜贞被他逗笑了。
亲卫取来纱布与伤药。
赵修文接过来,轻手轻脚给姜贞包扎伤口,“不一样的,婶娘是三军主帅,我不是。”
“三军不可无主帅,但我这样的人却很多。”
“孩子气。”
姜贞摇头轻笑。
“阿和,这支凤钗可否送给席大司马?”
姜贞问相蕴和。
“呃”
相蕴和有些拿不定主意。
盛夏时节,百花大多凋零,荒草漫野中,只剩下不知谁种下的月季仍一枝独秀,相蕴和眼前一亮,上前掐了朵开得正好的月季花,簪在凤钗上面。
“这样就差不多了。”
染血的凤钗配着开到荼蘼的花儿,相蕴和颇为满意,“这支凤钗,应该能让大司马深夜来见。”
相蕴和说对了。
当这支凤钗被使者送到席拓面前,灿烂的花儿已因路途的颠簸而衰败,残破不堪的花儿与斑斑的血迹压着崭新的凤钗,这位有冷面阎王之称的大司马瞬间变了脸色。
第
但那只是短短一瞬, 转瞬之间,男人已恢复原来的死人脸模样,微抬眉, 冷冷瞧着立在帐下的使者。
“噌——”
厉风迎面而来。
使者一惊, 尚未看清那是什么利器,利器已隔着脖颈处的衣物刺在他衣襟处。
多一分力气会要了他性命, 少一分力气无法让凤钗牢牢嵌在他衣物上, 冰冷的金属贴在他脖颈,激得他脖颈处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
使者大惊。
他在二娘麾下也算佼佼者,武功排名前几的人, 怎会被席拓如此压制?!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席拓完全可以要了他性命,但席拓没有要。
染血的凤钗有着淡淡的血腥气, 仿佛在无声提醒着他,这是一支什么样的东西。
——以一支凤钗做到这种程度, 席拓身上的功夫堪称独步天下。
使者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没必要怕的, 他来的时候, 便没做过自己还能回去的打算, 在这样的乱世里,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约定早已被世人摒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大司马这是何意?”
虽没打算活着回去, 但使者还是对着席拓深鞠一躬, 拱手笑道,“大司马, 两军交战, 不斩来使。”
席拓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我并未杀你。”
哟,还是位颇为讲究的大司马?
使者抬了抬眉, 笑了起来,“既不打算杀外使,又如何如此对外使?”
抬手几乎贴着他脖颈插在他衣襟处的凤钗拔下来,使者轻抚上面的血迹,“外使也算略知武功,知晓功夫的深浅。”
“方才这一掷,大司马对外使的确动了杀心——”
“回去告诉姜二娘,若非降书,则不必来送。”
然而他刚刚开口,主位上的男人已冷声打断他的话,“席拓是粗人,更是一介武夫,不知这东西的用处。”
仿佛方才对他的杀心,仅仅是因为姜二娘送凤钗的不悦。
——身为三军主将却被敌将送了一支凤钗,怎么看怎么像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就像是诸葛亮为了激司马懿出城来战,故意送司马懿衣服一样,效果是异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司马懿着实不是诸葛亮的对手,所以把诸葛亮送来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敢与诸葛亮决一死战,但席拓明显不同,兵力士气粮草补给他处处占上风,所以没必要忍姜二娘的挑衅。
使者微掀眼皮,笑了一下,视线牢牢锁在席拓脸上,“大司马当真不知?”
“此凤钗并非凡物,而是前朝宫廷时兴的样式。”
声音微微一顿,端的是欲言又止,“前朝天子并不重欲,身边宫妃只有两三位,且膝下无公主,只有一位养在身边的太子妃这支簪子的来历,其实一探便知。”
“滚。”
这位并不暴戾,情绪颇为稳定,甚至堪称智将的大司马凉凉挑眉,吐出一个字。
——他似乎并不好奇簪子的来历,更不想听使者的废话。
使者抬头欲再看席拓的脸色,只看到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那双眼眸着实渗人,像是来自深渊地狱的凝视。
使者眼皮狠狠一跳,几乎不敢与席拓对视。
细密的鸡皮疙瘩从使者身上迅速泛起,使者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席拓的审视。
这样的一个人,的确称得上一句冷面阎罗。
大盛天子从哪挖出来的这位瘟神?
又为何如此信任?敢给他二十甚至五十万的兵力?
使者心头一沉,耳边响起席拓亲卫的声音,“我家大司马让你滚!”
使者被亲卫轰了出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