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寄人篱下的缘故,莫成意被他捡回山上,尽管年岁比他小,从小却懂事听话。反倒是他在门派内为祸多端,又不肯用心练武,总是受罚。
每回他受了父亲的罚,莫成意不仅对他多加安慰,还替他担罚。久而久之,莫成意身上积累的陈年旧伤比他还多,却没有一桩是为自己受的。
也是因为这个,即便生气,萧明潇也从没想过罚莫成意。
可莫成意总是找上门来逼着他罚。好似他罚了莫成意,两人之间的矛盾便可化作一道伤疤一笔勾销。
莫成意跪了许久也没等到回音,兀自开口:“选徒为无奈之举,武林大会少不了各门派亲传弟子间的比试。峨眉现今只有弟子一人在师父门下,其余门派掌门皆有三名弟子。虽说……弟子一人便足以应付这比试,但门面上还是要遵循比试规矩。弟子知晓师父不是与我置气,明日选徒弟子也为师父先行有了几个人选,都是平日苦心钻研武学之人。即便他们不入了师父的眼,对付比试也绰绰有余,之后师父可以凭借学艺不精的由头处置他们。”
萧明潇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枕边的暖手炉砸了过去,砰地一声砸在莫成意脚边,方才盖到头上的褥子顺势滑落到榻下。
指着寝宫外敞的朱门,萧明潇冷笑道:“莫成意你少自恋,什么无奈之举?你如今也能说出这种话了?你当我有多宝贝你,除了你真收不得别的徒弟?带着你的宝贝鞭子给我滚出去,别逼我打你。”
明炉在地上滚动几圈,轱辘远了,卡在插屏后。
这么近的距离,炉子没道理不砸在他身上,除非师父不忍心砸他。
莫成意抬眸望了眼萧明潇,不受控制地在唇边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笑是对尊者的示弱,本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挂在青年苍白俊逸的面容上却无端有些甜腻,瘆人得慌。
他放下举起的刑鞭,突道:“成意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你倒是天天想做我肚子里的蛔虫,明白来明白去的,说说看——”萧明潇扬眉,正想问问莫成意又自己琢磨了些什么,莫成意当着他的面,抬手狠狠掴向自己的右脸。
啪——
响亮的掴掌声登时充斥整个寝宫。
听到这声音,萧明潇的四肢百骸顿时僵硬。他将未竟的几个字咽回肚子,睁着眼死死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愣一小会儿,他又前倾身子将莫成意的前襟拧得发皱,咬牙想说点什么却封在喉间说不出。
莫成意对自己下手向来极狠,此时脸已被打偏到左侧,墨丝和夜色遮掩在前,萧明潇窥不见他的神情,但飘到自己鼻子里的浓重血腥味并不作假。
莫成意下手狠是一回事,可萧明潇从来没想到莫成意竟然敢用内力对他自己下手。
再多用点内力,这人死在他面前也不出奇。
他不明白莫成意为什么总是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又怕自己再与对方说几句话,莫成意再给自己寻出什么罪来把自己打的半死。
莫成意的脸仍掩在发丝下,他弯唇将满嘴的血咽下去,开口时嗓音异常平稳,叫人辨不出他在笑。“成意愚钝,擅自揣测师父的用意,是大不敬,现已领罚,师父不要气了。”
萧明潇心底乱作一片,松开手仍不敢置信:“莫成意,谁教你用内力对自己动手?”
他捋清思绪,想与莫成意讲道理:“我说别逼我打你,这是胁迫。我只叫你出去,有多余的一句让你对自己动手么?”
莫成意还低着头一板一眼的说话:“只是急着想让师父高兴才出此下策,以后再也不敢了。”
……罢了,莫成意不仅是个木头还是个傻子,他和傻子生气有什么用,徒增烦恼而已。
萧明潇像个哑火的炮仗,翻身躺回床榻上,背对着莫成意,声音低下去:“出去,先给自己上药再睡。”
莫成意捡起掉落在地的褥子,低声喊了一声师父便径自替萧明潇盖好褥子,明知萧明潇后脑勺不长脑筋还是行了个礼。
回去的路上他披好外衣,捡起卡在屏风边的明炉,将明炉交给守在清虚宫门前的侍童,接了对方的礼后,问道:“前几日我叫库房寻几张厚些的褥子给师父盖,怎么没见师父身上有?”
侍童为难道:“掌门不愿盖,我们也说不动掌门,咱们这儿怕也只有您能说动掌门了。褥子都备好了,在前殿,现在便可以寻出来。”
莫成意颔首称好:“劳烦了,我随你去拿。”
侍童不敢接礼,嬉皮笑脸拱手道:“没有没有,大师兄别客气,这边请,你哄哄掌门,他肯定愿意多盖几张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倒回来再说一下,因为师尊不是武侠范畴的称呼所以改掉了,情节和人设也做了微小的变动,希望大家喜欢≈gt;≈lt;
“檀香你快点啊,汉卿长老那边派人来催了,咱们去那头可还有一阵脚程。”
从寰叩响弟子厢房的门环,身后传来同伴的催促,他应了一声让他们先走,自己进去寻人。
向来武服打扮的少年换了身白净衣裳,缠在掌心的黑色粗布也换成了白纱。
檀香即便只是清秀的面容,换了装束也有芝兰玉树之风,眼睑下两点痣更是生对了地方,叫从寰艳羡不已。
“头回见你这么精心打扮,你平常总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没什么存在感,图什么呢。”从寰乐道,“不过你当心被大师兄记仇,方才隔壁厢房可和我说,大师兄发现大家伙都偷摸在打扮,脸都不知道有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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