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疼这么久……他终于舍得醒了。”低低的笑声响起,带着某种抑制过后的沙哑。细碎的布料摩擦声响起,唐珏一下没了声音。
然后就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声音,虞绥感觉到大概是有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很清楚这个人是谁——郁白桦。
虞绥在心里叹气,他知道郁白桦这小疯子肯定沉不住气,但没想到会这么沉不住气。计划还没开始部署就又被这家伙直接掀桌打乱。
虞绥感觉有人胆大包天地跨坐在自己的身上,郁白桦太瘦,虞绥单手就能圈住他。某种冰凉的尖锐物品从虞绥的脸颊往下划到腰侧,留下令人不适的感觉。
大概是刀锋。
力道被人控制的很好,没有真的在虞绥身上留下伤口,但路过的划痕却开始泛红,虞绥听见郁白桦满足的喟叹:“虞绥……有时候真的想把你一刀一刀的剜下来……锁在保险箱里……谁也看不了。”
“那你不也看不了了么?”虞绥平静地反问。
“我需要吗?”郁白桦的声音黏腻又冰冷,“拥有,比什么都重要。不会背叛,不会让我痛苦。”他幽幽地低语声中甚至带了丝情欲,犹如情人间的呢喃,又像毒蛇进攻前的信号。
他没有等虞绥回答,伸手扯下虞绥眼睛上的黑布,又站起身来走回了唐珏身边。
虞绥掀起眼帘,映入目光中的是一幢废弃的仓库,还穿着正装的郁白桦——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换了今天想带的另一对袖扣——和被绑在虞绥面前的唐珏。
郁白桦用手捏住唐珏的脸,语带笑意和疯狂,“多愚蠢又天真无邪……多招人喜欢的一张脸……但是你就是太愚蠢了。没有人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吗?”
郁白桦手中的匕首挽了个刀花,“你用哪只手碰过他?还是两只手都碰过……不如把你们的手都切下来,你觉得公平吗?”
唐珏疯狂摇头。
郁白桦站到他身后,弯腰扳着他的脸让对面的虞绥看个清楚,“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如果你们两个人有谁愿意为了对方留在这里,我就放另外一个人走。”
“虞绥。”他甜甜地问虞绥,“你愿意吗?”
“唐珏,你又愿意吗?”
没人回答,一片寂静。郁白桦歪走到虞绥面前,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问:“虞绥,你为什么不说愿意?”
半晌,虞绥缓缓开口。
“我愿意留下来。”
他背后束缚着手的绳子已经被解开散落下来,这样的牢笼从来困不住一个想要逃脱的魔术师。
“但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虞绥突然抬手扣住郁白桦的脖子迫使他低头,同时郁白桦的刀尖也因此稳稳陷入虞绥胸膛三分,虞绥故意迎上去,不躲不闪,轻轻吻在郁白桦的唇角,
烦死了,虞绥想。
从来都是为了你,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虞绥上辈子在郁白桦身边的时候,就隐约发现了问题。世界意识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分一个完全不可能达到任务的反派身份,而“虞绥”这个人本身也没有特别之处,那么就意味着世界上一定还有能够用来达成任务的第二股势力。
从前的郁白桦并不太了解家里的企业,他一心只想着在外面花天酒地。奇怪的是郁家并不是一个能够称得上家庭关系和蔼友善的家族,反而父亲忌惮孩子,又必须将他们培养成家族的继承人。兄长忌惮弟弟,又想让他们成为最好用的工具。在这样的情况下,郁白桦能够在外面逍遥这么多年,一定是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所以虞绥哄着郁白桦回去接手了一些事情,并以此来调查,发现郁家早就不像从前一样是个坚固不可摧的整体。其底下的暗流涌动实在太多。
就比如唐家被带回来的素未谋面的小少爷,高调地和郁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对着干,只不过是明面上吸引火力的靶子。
真正想从根部除掉巨树,虫会从里面噬起。
虞绥早就发现了这些事。其实当年他要是直接和这些人联手,任务会完成得更快。郁家才会真正地一蹶不振,没有翻身的可能,特别是浑然无知的处在风暴正中心的郁白桦。
只是那个时候虞绥觉得,反派还是要有操守,只要给主角提供成长的契机就够了……剩下的,虞绥觉得,像郁白桦这种傻子,应付不过来。
反正都是反派了,自己对付一个不少,一群不多。
只是虞绥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开会给郁白桦那么大的打击。他那个时候想你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你不应该按照本来的那条路反过来报复我,然后拿到属于你的一切吗?
他们都说我是你平常消遣的一个玩具,而你在我的世界里,也只是数千个世界和人生中,最普通,最平凡的那个敌人。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敌人,让虞绥重新和管理局签订了一份契约。
系统不知道,只有虞绥知道。
郁白桦死亡的那天世界崩塌,虞绥回去提交任务报告的时候,连原本躺在办公室里摆烂睡觉的同事都出来奇怪地问他:
“虞绥,你为什么在流泪?”
“……有吗?”
虞绥的手稳定到能在暴雨狂风之下抓住一只蝴蝶煽动的翅膀,但是碰不稳自己不自知流下的那滴眼泪。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