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后一听乐坏了。
这不就是自家儿子嘛,还好对祁墨从小要求甚高,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武艺自然也不在话下,虽然比祁颂差点,但也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一想到这,汤后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握着她手高兴道:“好好好,你这话伯母记下了,一定帮你留意。不对,一定帮你母亲留意,哈哈哈。”
卜幼莹仍红着脸,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那伯母就不打扰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宫了。”说完,便唤来身边的嬷嬷,搀扶着走出了菀乐阁。
两架轿辇分别行驶在两条宫道上,似是为了映衬他们的心情,原本黢黑的天幕上竟现出了几颗星星,凉风也小了些。
瞧着,明日应是要回暖了。
一刻钟后,帝后二人相聚在昭仁殿前,屏退了无关人员。
汤后难掩喜气,问道:“如何?墨儿可有说什么?”
“男人成家是好事,他能说什么,左右不过是提了些对太子妃的要求罢了。”
话落,萧帝反问:“那你呢?莹儿可愿意?”
“自是愿意的。女子嘛,这个年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谁不想嫁好男儿。”
汤后话音刚落,眼前人又紧跟着再问:“那她可有说想嫁哪家的男儿?”
“这倒是没说,想来心中也没有中意的,只提了些要求。”
话及此处,她忍不住欣喜道:“你是不知道,莹儿提的那些要求,咱们儿子刚好全都符合,你说这不巧了嘛。”
萧帝并不知晓那些要求的内容,因此目露疑惑,眉梢微挑:“咱们哪个儿子?”
“啧。”汤后旋即瞪了他一眼,“还能哪个?”
“当然是墨儿啊。”
今日天气果然回暖,金乌高悬,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萧元宗心情不错。
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决定好两个孩子的婚事后,今早听那些大臣念叨也不觉得烦了。
午时下了朝,便找借口将卜世邕留了下来,与他一同去了勤政殿。
原以为皇帝留自己是为政事,但未想到甫一迈过门槛,嗅觉先双眼一步,闻到了满桌子膳食飘来的香味。
他正怔愣着,萧元宗忽一摆手,殿内的宫人们便纷纷退了出去,青天白日的连门都关上了。
“陛下,您这是?”
萧帝招手让他来坐下,亲自端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酒,道:“我今日把你留下,确实不为政事,而是有私事想同你说。”
卜世邕立即起身,颔首作揖:“陛下,您尽管吩咐臣便可,如此这般,实在是折煞臣了。”
“哎——,老卜!”他也起身,一伸手便将卜世邕抓了回来重新坐下,“这儿又没外人,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你倒是适应了,我可没适应呢,别再这么说话了啊。”
身旁人低垂着眸,配合着点了下头:“是。”
“来来来,喝酒。”说着,两人端起酒杯,隔空相敬。
一仰头,酒杯随之空空如也。
辛辣的酒水入肚,萧帝顿时长哈一口气,又将桌上的膳食往他面前推了推:“来来来,吃菜吃菜。”
卜世邕不敢不从,带着疑惑陪他一边用膳,一边喝酒。
直到三杯酒下肚后,趁着人还清醒,萧帝终于开了口:“老卜啊,你说咱们也这么大年纪了,是时候看着儿女成家立业了,对吧?”
“……”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默了瞬,面上仍点头道了声是。
萧元宗又继续说:“我家那婆娘这几日也念叨着呢,说自己年纪大了,想看见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我当然也理解,谁不想抱大孙子呢?所以我这一琢磨啊,就想着这不入春了吗,要不趁着春光正好,把孩子的婚事办了,你觉得呢?”
话一出口,卜世邕霎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敢情这是冲着自己家来的啊。
他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方才对萧帝的敬重尊崇现下全然不见,只沉声道:“臣只是一介武人,听不懂陛下是何意。”
“哎呀,这你都不明白,当初怎么娶上媳妇的?”萧元宗无奈地叹了声气。
随即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两家结为亲家?”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卜世邕骤然拍桌而起,两只玉箸叮咛着滚落在地,吓了萧帝一跳。
一向沉稳的卜世邕此时激动愠怒,在桌前来回踱步,几乎是斥道:“我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要我家闺女?你想都别想!有种你就把我杀头,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反正这事没得商量!”
若换成别人这般同皇帝说话,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说不定还要牵连九族。
可卜家不一样,那是相识于微末的情义。
当年萧帝还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时,拖家带口、生活拮据,是卜家夫妇多加照拂,就连当时的萧宅都是卜世邕给买的。
因而萧元宗未当皇帝前,都喊他叫做卜兄。虽未结义,但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这事儿萧帝提起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卜家就这一个女儿,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宠着,哪个老父亲愿意看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照顾别的男人啊?
反正换成他家阿芸,他也是不愿的。
于是萧帝连忙起身,笑着将他拉回来坐下,好声好气安抚道:“哎呀卜兄,别这么大怒气嘛,怒火伤身。来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卜世邕一摆手:“谁要喝你的酒,若到时候你说我喝了你的酒,就要把女儿抵给你,我找谁说理去?”
“我哪是这种人嘛,你还不了解我吗?”他将酒杯放了回去,“哎呀,你冷静些好好听我说,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暴躁呢。”
对方冷哼了声,偏过头。
他继续道:“我觉着,咱们两家做亲家也没什么不好,莹儿她早晚要嫁人的,这上京城里还有比我们萧家更让你知根知底的人吗?若是她被哪个擅长伪装的小子给骗了心去,你放心吗?”
听及此处,卜世邕稍稍将头偏了过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萧帝一看便知有戏,于是乘胜追击:“况且,我那儿子你是看着长大的,论样貌、论品行、论才华,不是我自夸,这上京城里没有哪家公子比得上他。再说了,莹儿嫁过来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你说什么?!”
他话未说完,身旁人倏地转过头,目光讶异地看着他。
萧元宗有些懵,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但仍是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莹儿嫁过来,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怎么了,你不愿意啊?”
卜世邕这才意识到,原来萧帝是想让太子娶他家莹儿,而并非是萧祁颂。
可……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家小儿子早已与他家莹儿两情相悦吗?
看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以防万一,自己还是先问清楚为好。
于是他回道:“陛下先别急,只是感情之事我并非全然都能替莹儿做主,还是应当先问过两个孩子的意见才是。”
“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萧帝一摆手,“早问过了,昨日你家闺女亲口与我家婆娘说的,说是喜欢高的、帅的、会打架的、还会骑射的,你说她这说的不就是墨儿吗?哈哈哈哈。”
“……”
这说的……是太子?
卜世邕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一眼就瞧出了里面的不对劲,再略一思忖,便推断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非就是帝后二人想促成这门亲事,对象便是太子和他家莹儿。而他那傻女儿又全然不知情,便说了一堆意有所指的形容词。
等帝后听到耳朵里,自然而然便将太子对号入座。不过想来她说的那些话,太子应当也全都符合,因此才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卜世邕眼眸低垂,暗暗盘完经过,打鼻腔里不自觉哼笑了声。
“你这是什么笑?”萧帝不解。
但他并不打算纠正这场误会,眼眸一转,便又问道:“没什么。那太子呢,太子殿下可瞩意我家莹儿?可不要勉强了太子殿下才好。”
“不勉强不勉强,我去问过他,他说都听我和他母亲的,这孩子最是省心了,哈哈哈。”他又仰头大笑了几声。
殊不知对面之人眸底微沉,心中默道:太子殿下如此聪慧之人,定是早猜到帝后之意,故意言之。
莫不是,也喜欢莹儿?
若当真如此,那便最好不过。
他一向是不喜二皇子的,年少轻狂、又冲动鲁莽、做起事来不管不顾,这样的人若为夫婿,将来不遭连累也得操心过甚。
那样的日子,他家莹儿如何受得了?
就算她受得了,他和妻子也不忍心看着她跳入火坑啊。
想罢,他逐渐展露笑颜,起身对着萧帝拱手作揖:“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那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臣一家,谢陛下抬爱。”
说完便欲下跪,还好萧元宗急忙扶住。
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好,你同意便皆大欢喜了。待钦天监寻个好日子,我便派人去你家提亲去。”
话落,两位操碎心的老父亲终于浮现喜色,趁着高兴,坐回桌前碰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可与这般喜悦之情形成对比的,是西北方的菀乐阁。
方才卜幼莹刚用过午膳,便逢祁颂过来找她。
这次是从大门进来的,屏退众人后,兴冲冲的让她帮忙选提亲那日,要送给她父母的礼物。
他这一说,卜幼莹便想起昨日之事,于是问了他,昨日是否同皇后娘娘说过提亲一事。
萧祁颂一听,懵了:“我从未与阿娘说过啊。”
这回轮到卜幼莹懵了。
思绪停滞瞬息后,她猛地反应过来:“糟了!伯母她是真的想帮我留意!”
“你在说什么啊?”他听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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