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几息,她终是将手收回。
对面那人眸底闪过一丝失落,但也并未过多在意,随后与她肩并肩一起漫步在田间小路上,如以往一样,仿佛一切痛苦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时间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这世间没有可以让时光倒流之物,卜幼莹仍是未来的太子妃,仍然要在宫门关闭前回到东宫。
心情又忍不住低落起来,她垂头丧脑地坐进马车,只坐了一瞬,便起身掀起门帘,亲眼看着萧祁颂坐上驭位。
“快去坐好,你这样容易受伤。”他笑着轻轻推了下她的脑袋。
可卜幼莹只是耷拉着眼尾,神情沉重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啦?我带你来这的时候你还说必须得回去呢,现在又不愿意回去了?”他揶揄道。
“祁……她声音闷闷的。
“嗯?”
“我这次违反了约定,你会不会觉得我言行不一,会不会讨厌我?”
萧祁颂微愣,随即弯唇笑了声:“阿莹,我永远不会讨厌你。我承认我之前是有些生气,但今日我很开心。我开心你违反了约定,我开心你还在意我,阿莹,我不想与你做陌生人。”
“……她低下眸,心中犹豫:“我们这次回去后,还要继续像之前那样吗?”
闻言,他笑容渐敛,默了须臾。
神色认真地看着对方:“今日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也不阻止我的决定,我已经很开心了。回去当如何,我依旧听你的。”
卜幼莹陷入了沉思。
虽说当初提出分手时,自己是真的做好了一辈子当陌生人的准备,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志竟这般薄弱,不过听到他要与人游湖,便不管不顾地跑来查探究竟。
现下事态发展成这般,自然都是她的过错。
是她先违反了约定,现在又要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与自己做陌生人,这不是打完巴掌又给个甜枣再继续打巴掌嘛,这对祁颂也太过残忍了。
要么坚持到底,要么一开始便不要提出。提出了又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继续配合她。
既然犯错的人是她,便不该让祁颂来承担后果。
想罢,她心中已然有了决策,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祁颂,我想好了。我会守着自己的心等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若是成功,我奔向你;若是失败,我便出家去做尼姑,余生都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福祝祷。你与我相识十余载,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注定做不了陌生人,我我等着你成功。”
萧祁颂怔怔的看着她。
阳光灿烂,晕染在她满是炽热爱意的眼底,她笑了起来,恍若当年站在山坡顶上,背着夕阳冲他挥手,大声呼喊他名字的模样。
昔时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奔向她,将她抱起来转了许多圈,转到自己晕乎乎时,她俯首赐予了他初吻。
而如今,他也是近乎出于本能,按着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马车的,也不曾注意自己是如何揽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捞起坐在自己腿上的。
他只知道自己仿佛久行于沙漠之人,焦渴难耐、唇干舌燥,急需她的仙霖以慰自己险些枯涸的心。
这些日子的生离让他心如刀绞、饱受折磨,以至于他此刻的吻势急躁蛮横、毫无章法,直到卜幼莹发出一声轻细的痛呼,他这找回一丝理智,冷静稍许。
她的唇角被咬破了皮,一颗芝麻大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对不起。”他愧疚的看着对方。
卜幼莹莞尔,微微摇头,舌尖一卷便舔净了血珠。
而后不发一言地捧着他的脸,蜻蜓点水般吻他的额头、他的眼睛,接着是脸颊、鼻尖
最后到嘴唇时,她却停下了。
萧祁颂像是正在被神女恩赐的信徒,迷离的眼中全是她的模样。即便心中十分渴求,却仍是乖乖仰首,等待着她将恩泽赋予自己的嘴唇。
“别急。”她轻言软语,“我们慢慢来。”
话落,她俯首吻上他的唇瓣,用自己的节奏带着他不疾不徐地品尝软酪,碾磨、舔舐,含住吮吸。
他与她勾缠,缓慢汲取她口中的氧气,圈着楚腰的双臂情不自禁收紧,让他们毫无缝隙的相贴。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卜幼莹喘息困难,这才稍稍分开。
“阿莹,我想你了。”他也微喘着气,眼底一片朦胧。
她轻笑:“我不是在你面前吗?”
“可我还是好想你。”
说罢,他抚上她的背将她拥入怀中。
他不知该如何去抚慰这份想念,只能将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恨不能让她与自己融为一体。
痛苦往往与快乐并行,有些人越是高兴的时候,越是容易想起伤心的事。
卜幼莹理解,她也同样紧紧环抱住面前的人,享受着久违的怀抱,和他的气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难得见面的两人谁也不愿意开口说启程,只能将相处的时间一再拉长。
直至金乌西坠,天边卷起了绚烂的火烧云,马车这才开始重新行驶在路上。
见马车安然无恙的回来,等待在原地的春雪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小姐又会忍不住与他私奔。
萧祁颂下车,换了车夫上去,自己站在一旁看着马车再次启程。
比起以往每一次目送她离去,这次终于没有那么沉痛了。
看着马车愈来愈远,他瞳光渐深,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尽快夺得储位,好让她光明正大回到自己身边。
若实在不行
那便直接夺皇位。
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卜幼莹累了一整日,原想着沐浴完便直接歇下,可没想到寝殿大门一打开,登时脚步一滞,顿在了原地。
萧祁墨眼中含笑,款款走向她:“回来啦,玩得开心吗?”
怔愣过后,她下意识垂下眼帘,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还不错。”
说罢,便往内室走去。
她没想到萧祁墨也跟了上来,并代替春雪替她宽下外袍。
春雪见状,便明了太子之意,躬身退了出去,顺便关上殿门。
卜幼莹莫名有一丝紧张,尤其是他离自己越近,她的心便跳得越快。
但身后之人却面色平静,语气话家常般同她道:“今日我去勤政殿回禀政务,碰巧魏国公也在那儿,结束之后我便同他聊了几句,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她喉间滚动:“说什么?”
“我问他今日怎么一个人来回禀,他说,他儿子魏寻和祁颂也去了游湖,你说巧不巧?”
心脏猛地一坠,她浑身像被冻住了似的,顿时僵在原地。
不待她说什么,萧祁墨倏忽又问:“阿莹,你可有遇见他们?”
外袍已被褪去, 卜幼莹仍旧背对着他,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觉轻了许多。
她飞快思考着如何回答他。
若说没有见到,那太假, 萧祁墨这般聪明的人肯定不会信。
若说见到了, 他会不会心里起疑, 猜到她是特地为了祁颂才去游湖的?
思虑片刻, 她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回答。
随即转身,冲他扬了扬唇, 声音平静:“见到了, 不过距离太远, 看不真切。我当时只觉得身影眼熟,没想到真是他们。”
闻言,萧祁墨并无任何特殊反应。
只是也笑起来,眸深如水, 神色温柔:“下次再遇见可以打个招呼, 我可没有阿莹想的那么小气。”
她怔了瞬, 撒谎带来的内疚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但面上仍是笑着嗯了声。
忽地, 他瞳仁左移, 视线离开她的眼睛落在了唇角上。
而后抬手轻抚。
脸上笑容骤然一僵。
自己竟忘了唇角还是破的!
她不由自主垂下眼眸, 躲避他的视线,心跳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唇角虽然只破了小小的一点,但几个时辰过去,那里已经结好了深棕色的痂,在她樱红的唇上极为明显。
果不其然。
少顷, 便听他温声问道:“这里怎么破了?你咬嘴唇了吗?”
那个位置自己是咬不到的,更何况, 她怎会没事咬自己的嘴唇。
若她当真顺着他的话答了,便是自露马脚。
想罢,她故作自己才知晓的样子,镇定回道:“哦,许是最近有些上火,嘴唇起皮,我便将它撕了,倒没注意撕破了嘴皮。”
“原来如此。”他收回手,略无奈地轻叹了声,“你啊,总是这么不注意。手臂上还有淤青,这会儿嘴唇也破了,体内还上火。近日还是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将养身体,等一切都好了后我再陪你一起出门,好吗?”
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他似乎全然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
卜幼莹看着眼前那张盈盈浅笑的面容,心底的愧疚不知不觉深了些许。
虽说自己如今与他并无任何关系,顶多算是同舍,可她到底住在东宫,他又如此信任自己,这让她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少焉,只好点了点头:“好。”
“阿莹真乖。”他抬手覆上她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去沐浴吧,我去给你拿滋润的口脂,顺便让春雪去熬降火的药,你睡前喝。”
她再次点头,随后便自己进了浴室。
卜幼莹坐在浴桶里,半张脸埋在水下,直到热气完全将她包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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