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落,她声音稍微放软了些,回道:“我同你说过了,我一时无法忘记他,你自己也说过你不介意,我和他是见见面而已,什么也没做。”
“我是不介意你心里有他,也不介意你与他见面,但我也同你说过,我介意的是你骗我瞒我。”
他起身走近,弯下腰俯视着她,那只她喜欢的手本欲抚上她的脸颊,可没想她下意识偏头躲过。
今日一整日,她已经躲过他数次。
这次离得近,二人面庞不过寸厘,因此他终于清晰地看见,被她刻意藏在瞳仁里的恐惧。
他怔怔看着,不可思议地开口:“你怕我?”
原来她怕的不是死人、不是鲜血、也不是被卷进肮脏血污,而是他。
他竟然比这些还令她感到害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瞬间,洪水滔天,理智破堤。
他突然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狭长的眸底泛滥着无尽的偏执。
沉声开口:“我杀人是为了保住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了保住你的名声,而你呢?你竟然怕我?到底谁才是害你的人,谁又是能保护你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从未伤害过你,你为何要怕我?”
卜幼莹脸颊被他掐得有点疼,细长的眉蹙在一起,艰难道:“你在我面前杀了三个人,春雪也就罢了,可那两个侍卫却是无辜,不过是听见皇家秘事,便被你像阿猫阿狗一样杀掉,你让我如何不怕你?”
“呵。”他旋即哂笑一声,“这么说,还是我做错了?我就该让整个皇城都知道你和祁颂背着我见面,是吗?还是说,我误会了你的意思,你根本不想保密,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对吗?”
“你放开我。”她试图掰开他的手。
可她哪里有他的力气大,不仅无法反抗,对视之间还看见他的眼底毫无理智可言。
萧祁墨似乎被她逼疯了。
发觉这一点后,卜幼莹对他的恐惧竟出奇地减少了许多,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站在上位者的……
好像是她。
感情之事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看着强势疯狂,实则不过是卑微乞求的下位者;有些人看着弱势无力,实则是只需要可怜对方的上位者。
于是在萧祁墨无法察觉的地方,卜幼莹的心理悄然有了变化。
“萧祁墨。”她面无表情,冷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对方仍旧死死盯着她,手上的力道未松丝毫。
下一瞬,一道清脆地耳光声顿时响彻在殿内。
萧祁墨偏着头,眼里的疯狂与偏执似乎一下子被这巴掌打散了,只怔愣着毫无反应。
感受到他的力道松懈,卜幼莹立即拿开他掐着下颌的手,站起身看了他须臾,抿唇叹了声气。
“你能不能冷静点?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帮我隐瞒是错,我的意思是,可以有不伤人命的方法解决,例如给他们一些钱将他们送到偏远之地,再也不能回到皇城,不也是可以吗?”
理智似乎终于回到他的脑子,他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低闷许多:“皇城里的人或许不知,但偏远之地的人就不确定了,还是死人的嘴最牢靠。”
“都说是偏远之地了,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过是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传不进皇城里,兴许连那个乡镇都传不出去。”
话落,萧祁墨微微偏头,长长的鸦睫盖住了眼底情绪。
他半垂着眸,沉默斯须,低声说:“我不想让你成为任何人的谈资。”
吱吖一声,未关紧的窗户被晚风吹开。
风又大了些,呼啸而过,今夜看着是要下雨的趋势。
卜幼莹静静望着他,心情复杂如一团乱麻。
她或许可以接受他一部分的阴暗,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接受他全部的阴暗。
他们的观点总是不一致,而这些不一致不仅造成了方才的争执,今后还会造成许多争执,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可……
难道就这么放弃他吗?
摸着自己的心说,她做不到。
她承认自己对他动心,承认自己享受他的爱,也承认她在尝试给予他他想要的。
既然如此,便只能再试一试。
卜幼莹走近他一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吵了,我们和好,好吗?”
说完,她伸出一只手,唇角勉强翘起弧度。
许是被她躲怕了,萧祁墨站在原地看着那只手,迟迟未动,生怕自己抬起手,她又躲开。
见状,她轻叹一声,提议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今后杀人的事情,我不干涉你的做法,但你也别在我面前做,行吗?”
他沉默片刻,终是嗯了声。
却依旧不去牵她的手。
她无奈地叹了声气,放下手朝他再走近一步,将他抱住,于耳畔轻声言语:“我们都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吧,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提起,就当今日只是一场梦,我还是昨日的我,你也还是昨日的你……”
藕臂攀着他的双肩,徐徐分开。
她望着他,展颜一笑:“我们昨夜很快乐,不是吗?哥哥。”
刮了那么久的风, 在临近亥时末时,殿外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餐桌上摆好了数盘精致美味的佳肴,飘香四溢, 二人聆听着雨声坐在桌前, 用起这顿“架后餐”。
达成和解后, 卜幼莹的胃口也好了许多, 慢条斯理吃着吃着,一盘碧螺虾仁便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瓷盘。
不过她虽然心情好了, 一旁的萧祁墨却难以转换得这么快。
方才自己答应了她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 但他心里也一万分的清楚, 她不过是想强行跳过祁颂一事,因为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
又或者说,是承诺。
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法去逃避。
其实他并不介意她逃避,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着她爱上自己。
他真正介意的是, 她对祁颂的与众不同。
换言之, 他宁愿她给自己一个虚假的承诺, 给他编织一个他想要的美梦, 而不是在涉及与祁颂的事情时, 连一个谎言搭成的美梦都不肯给他。
正想着, 唇边倏然凑上来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收回思绪垂眸一瞧, 是她递过来的软酪。
卜幼莹笑着抬了下眉,示意他吃一口。
“太晚了,吃了容易积食。”说罢,轻轻推开她的手。
她又将软酪递了回来,撒着娇道:“昂, 尝一口嘛,很好吃的, 就尝一口。”
换往常,他定是会经不住去尝一口的。
但今日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他转换情绪的能力不如她,因此也只是微微偏头,淡声回了句不想吃。
卜幼莹眨了眨眼,被他两次拒绝竟也不恼。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出忘记今日之事对他来说不公平,双方都心知肚明她是在逃避。
于是将椅子挪过去一些,身子前倾,掰过他的脸在唇上亲了一口。
“不想吃的话,尝尝我嘴里的味道也行。”她笑眼如月,搂着他的脖子并不准备撒手。
哄人嘛,她很擅长。
对方自然也知道她在哄自己,垂眸望着那双红润的唇瓣,眼底深沉,不知心中思绪。
下一刻,他突然俯首,咬在了她的唇角上。
“啊!”她下意识推他,但男人的身躯宽大,岂是她轻易能推得动的。
此刻的她便恍如主动送进虎口的羊,身子被他揽着后腰与他的胸膛紧紧相贴。向来温柔的唇现下却仿佛抓住猎物的野兽,死咬着她不放开。
好疼……
直到血腥气弥漫在二人唇齿之间,他这才堪堪松了她。
卜幼莹拧着眉,指尖轻触唇角,再拿开一看。
果然,流血了。
她抬眸,有点恼,但仍耐心询问:“为何咬我?都流血了……”
似乎方才的发泄让他的情绪终于释放出一部分,萧祁墨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回视于她,语气平淡:“上次游湖你唇角不是也流血了吗?”
“……”
拧紧的眉倏忽展开。
他不说,她都没想起来这茬,这下好了,恼也恼不起来了。
于是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不是说好不提了……
“是你先问的。”
“……”
雨珠滴答滴答打在屋顶上,洗刷着琉璃瓦上的污秽,有节奏的雨声听得人直犯困。
卜幼莹眸底浮上笑意,将沾血的指尖伸到他唇边,故意撅着唇道:“好腥,是你咬出来的,那你就要负责舔干净。”
血腥气近距离飘进他的鼻腔。
他原也是不喜这气味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那葱白指尖上的一点红,竟觉得它像颗红豆一样勾引着自己品尝。
“……”
他败下了阵来。
无论自己有多生气,甚至半柱香前他都气得发了疯,可眼下只要她稍微哄一哄,他便想立即抱住她,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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