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李好问只觉得自己内心也有一根弦,跟着被拨了一下。
乐师罗景那对眼光向李好问这边扫过来,并且不明显地停留了一下。
紧接着,罗景五指飞动,他怀中那柄箜篌奏出婉转悦耳的琴声,宛若珍珠落盘,又似清泉泻玉。
屈突宜盘膝坐在榻上,身体后仰,半闭着双目,双手手指轻轻击打面前的案几表情极为沉醉:敝人在长安多年,还未听过这样动人的箜篌,真是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应该是没有事先料到倚云楼会请来奏箜篌的高手,没准备相关的诗词。
李好问则自顾自出神地望着倚云楼中的这座舞台。
他有所预感:该是那位凤魁出现的时候了。
忽然,舞台高处垂下一道碧绿的绸带,仿佛一道长满了新鲜叶片的藤蔓从天界垂落。一个娇美脱俗的身影沿着绸带从天而降,落于舞台上罗景身前,两道菡萏色的长袖向左右挥出,仿佛一朵刚刚出水的新荷,亭亭绽放于舞台正中。
楼中的气氛更加狂热。李好问听见身边的人疯狂地高喊:莲娘,莲娘!
这位就是倚云楼的凤魁楚听莲。
就听屈突宜再次开口由衷赞美: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2好个莲娘,好个楚凤魁啊!
他们对面的舞台上,楚听莲仿佛神女飞天,行于舞台中央,霓裳广带在空中飘拂飞舞,如梦似幻。
她舞的却不是胡旋,也不是剑器舞,而是舞姿优雅的软舞;她的身姿柔若无骨,绰约之处又有如姑射仙人,让人看得心驰神摇。
一时间,倚云楼中所有看客,都为了这副如在仙境中的景象如痴如狂。
李好问却怔住了
此刻,在罗景与楚听莲身后,倚云楼那幅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浮出了一张庞大的、靛青色的人面。
这张人面大约一尺来长,塌鼻眍目,利口獠牙,形容极为可怖。
好巧不巧,这张人面出现的位置被罗景、楚听莲和乐师们的身姿所阻挡,唯有李好问一人所处的位置角度特殊,看见了这张面孔。
可是等到李好问伸手揉了揉双眼,再看乐师与舞者身后的墙壁,那面墙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面?
李好问:难道我又精分了?
自从穿来大唐,他时不时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景象,这令他养成了遇事不能一惊一乍的习惯见到异状,总得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身周,人人都在为罗景奏出的仙乐和楚凤魁的软舞如痴如醉。只有屈突宜侧头,颇为疑惑地瞅瞅李好问。
屈突主簿,有没有什么怪物,是在墙壁上悄然浮出的一张脸孔吗?李好问小声问。
屈突宜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双眼微眯,将声音放低,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说青面?
第 21 章
真是气死个人, 诡务司那两个家伙,明显是假公济私,仗着他们诡务司财大气粗, 进倚云楼潇洒去了!
倚云楼旁的一道窄巷内,叶小楼站在墙沿仰视上方, 一边埋汰竞争对手, 一边在心里默算墙头的高度。
长安县的不良人们相互看看,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条小巷不是供行人通行的道路, 本是一条阳沟,目的是将倚云楼等两侧楼宇排出的污水引出,送去坊外。这沟渠上覆盖着青瓦,将污水遮蔽,沟渠旁有一道窄窄的土路,勉强可以供一人通行。
叶头儿, 您就这样攀进倚云楼,好像不大不大合法。你我都是公门中人, 知法犯法, 这
不良人中, 一个名叫范南的年轻小子直言不讳地说。
叶小楼伸手在他脑瓜上一拍, 轻叱道:闭嘴!这才好容易有了点线索。
可千万不能输给诡务司那一老一少叶小楼如今只想为自己和长安县争口气。
再敢质疑你们叶头儿的决断,回头别怪我不客气!叶小楼压低声音教训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范南等几人连忙扎起马步, 勾肩搭背, 一起蹲在墙下。
叶小楼踏着他们的肩膀,像一只灵巧的猿猴, 瞬间攀上了倚云楼后的院墙。侧耳听了听楼内的动静,他辨了辨方向, 随即消失于倚云楼的重重楼宇之间。
倚云楼的大堂内,屈突宜穿过一众看客,不断向他人低声致歉,同时面带惋惜,仿佛他刚才出去如厕的时机太不凑巧,错过了凤魁的绝妙表演。
重新入座后,屈突宜凑近李好问,低声道:消息送出去了。章主事和长吉很快会赶来。随后他颇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确定那是青面吗?
李好问只得解释说他不能确定毕竟其余人都没有看见。
屈突宜脸色有所放缓,轻轻点了点头,道:事先提防一二总是好的。
这次我没有随身携带专门针对青面的法器,期望事情不会演化得太严重。
此刻刚巧一曲奏毕。趁着余音绕梁的时刻,楚听莲收了舞姿,缓步上前,向四方盈盈行了一个福礼。
倚云楼中愣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轰然响起彩声。无数人心神激荡着大喊:莲娘,莲娘!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