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李好问清嗓子似的,在倚云楼内咳嗽了几声。
叶小楼是万万没想到,他狐假虎威前来查案,那用来借威的虎,却已经在倚云楼中了。这名长安县的不良帅顿时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他那些手下们就跟在身后,此刻叶小楼别无他法,只能硬撑,于是厚着脸皮打了一声招呼:李司丞,你也在啊!
李好问并没有直接揭穿叶小楼的话,只是道:我们刚刚就昨晚的案子问了楚娘子,关于郑司丞的案子,你有什么就问吧!
昨晚的案子?
叶小楼着实没想通,昨晚发生在崇贤坊的案子和倚云楼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同样感激李好问没有戳穿他。
于是叶小楼转向楚听莲,正欲开口,突然就哑了。
李好问等人都觉得好奇,向叶小楼看去,却见到他一张脸被瘪得通红,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好问听见身后那个名叫范南的长安县不良人小声道:我们叶帅,上次见楚凤魁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李好问回想起上次叶小楼与楚听莲见面时的情形,心里大致有数。
谁知范南这句话叫叶小楼听去,这位长安县不良帅便黑着脸转过头来,伸指朝范南点点:你来问!
范南无奈只得上前,冲楚听莲拱了拱手,道:楚娘子,奉我们叶帅之命我来问点往事。
叶小楼在范南身后低哼一声。
楚听莲也不抬头看叶小楼,但对范南很客气。
她的记忆力绝好,范南问的是郑兴朋以前到倚云楼来的经历。她都对答如流,能将在什么日子、什么时辰见到郑兴朋,甚至连郑兴朋与什么人同来,穿着什么都记起来。据她所说,郑兴朋过来倚云楼,多半是观舞,也曾有一两次推杯手谈,倒是从没有留下宿夜过。
据她所记,郑兴朋有时会在倚云楼请客,也有时候会与友人同来。郑兴朋的友人,除了秘书省和诡务司中的同僚之外,还有一位小个子,面白、皮肤细嫩的年轻郎君,曾经与郑兴朋一道,来过倚云楼两次。
叶小楼在背后捅捅范南:问问她,怎么就对郑司丞这么关照的?
楚听莲听见了这话,冷声道:郑司丞是听莲的客人,听莲对到楼里来的客人一视同仁,这是行规
叶小楼却继续捅范南:她难道还能将与每位恩客会面的日子都记得这般清楚?肯定有隐情。
范南苦着脸,似乎想说:叶帅,您怎么想问,干嘛不自己问啊?
而李好问在旁叹了一口气,也很想对叶小楼说一句:你够了。
在他看来,楚听莲对郑兴朋有情,一望而知。
偏偏叶小楼对此穷追不舍,非催着范南逼问楚听莲为何对这位恩客如此关注,竟能记得这许多细节。以至于楚听莲最后失去了耐心,白眼一翻,呛声道:小女子我天赋异禀,就是能记得住,叶帅可以了吗?
李好问只得劝这个情商不行的家伙见好就收。
岂料,叶小楼竟然反过来对他道:李司丞现在是不知道外头舆论如何吗?眼看诡务司上一任司丞遇害身亡的案子也要变为悬案。诡务司不嫌害臊,我叶小楼都还嫌害臊呢!
还没等李好问回应,屈突宜已经负着双手,慢慢过来,反问:谁说郑司丞一案会变成悬案的?
叶小楼扁扁嘴,做了个鄙夷的表情,反问:司里各位,难道都没有看今日的《长安消息》?
李好问心道:这哪里有时间?
刚刚处理了崇贤坊那只能够造梦的大蛤蜊,然后就是吴家的事和安置张嫂,随后还要追索那罗景身上的谜团,李好问忙得脚不曾沾地,连家中的妈妈和妹妹都没有工夫打个照面,哪有心思悠悠闲闲地坐在司内,喝着茶看今天出的报纸?
屈突宜闻言,便道:不说这个了。叶帅,若是没有其他要问的,那便与我等一起回公廨,将关于郑司丞案的所有线索一起整理一回吧。
李好问听出屈突宜是故意打岔,便转头问楚听莲:倚云楼中可有今日的《长安消息》?
像倚云楼这样规模的青楼,长安城内发行的各类报刊乃是必须品,一来需要了解自家和竞争对手的行情,二来客人们到店,有时也会看报作为消遣。
说话间,楚听莲便去取了一份今日的《长安消息》来。李好问接到手中,也不低头细看,只是伸手触摸,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他上次拒绝了《长安消息》记者的采访;更有甚者,官方喉舌《大唐新闻》还专门撰文指责《长安消息》发布假新闻。
为此,这份小报反戈一击,添油加醋地报道说,诡务司新任司丞对旧人的案子放任自流,而长安县不良帅的能力有限,郑家那桩屏风杀人案,很可能就此成为悬案。
叶小楼如此发愤,恐怕就是因为被这篇报道贬损,长安县不良帅觉得气不过,所以明明不当值,也要带几个人出来继续搜集线索。
而屈突宜刚才故意拿话岔开,也是担心李好问读到这篇报道,心里不爽。
但事实上,李好问对此已经有了心理抵御能力上次他与屈突宜在清明渠上一番长谈,心结已解。他已经不太在乎旁人会怎样看待他这么一个诡务司司丞,更加不会在乎一家八卦小报怎样评价自己。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