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远处的领头荷官站出来:“少东家。”
“废了他,别留痕迹。”
“是。”
领头荷官往男子方向追去。
夏侯虞对着昏厥的楚祯冷笑一声,轻蔑道:“妇人之仁可做不了什么大将军,既然想仗义行事,这种渣滓,斩草除根才最稳妥。”
言毕,夏侯虞带着楚祯往自己西郊的新宅院而去。
楚祯是在太阳完全落下去才醒过来。
睁眼,便见夏侯虞在他身边忙活着什么。
“我睡了多久?”
“不久,”夏侯虞道,“也就错过了两顿饭而已。”
楚祯笑了起来,支撑床榻,靠在床头。
他故意问道:“净舟可有给我留口饭?”
夏侯虞无奈笑道:“飞飞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明明看见我在摆正碗筷,还要问我有没有留饭。”
楚祯被夏侯虞彻底逗笑,脸上的苍白也褪去了些许,泛上了红润。
夏侯虞扶着楚祯下了床,一桌朴素小菜,倒也足以补充楚祯的体力。
“那人逃了?”楚祯边吃边问。
“嗯,临逃前,我让手下给了他点教训。”夏侯虞无所谓说道。
谎言只有在半真半假的时候,才最不容易被发现。
楚祯点点头,又道:“一会儿你可有空?”
“何事?”
“想去西郊办点事。”
“我陪你。”
两人倒也没走多远,在西郊一处荒地便停下了。
楚祯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将玉佩放了进去,又默默填上了土。
全程楚祯未言一句,夏侯虞也未吐一字。
楚祯走后,夏侯虞又回到了此处。
他同样拿出了玉佩,上面沾了血,是白日他抓赌徒回来时,染上的。
夏侯虞挖开深坑,随手将玉佩扔了进去。
他大概知道,楚祯埋葬的不仅仅是玉佩,更是过去的理想与朋友。
那他自己埋葬的是什么呢?
金缕
元月十五,元宵佳节。
躲过了昨日岑姨娘每年例行的量体裁衣,和父亲没完没了注意身体的唠叨。
楚祯今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家里的宴席了。
别看楚谦是个粗枝大叶、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勇夫,他却极其重视仪式感。
楚府内,每个人的生辰,包括仆人,只要登记在楚府的名册上,便有生辰礼,在生辰当日,还有一碗放满了牛肉的长寿面。
其余的传统佳节,楚谦更是一个不落,要求全府上下必须齐聚庆祝。
更何况听小七说,今日父亲要借着元宵佳节,宴请尚书左丞顾大人,想必排场与热闹程度只大不小了。
楚祯的屋内没有点灯,屋外透进来的红烛灯火只是堪堪将他的面庞照亮。
岑姨娘和楚谦说说笑笑的声音从西厢传到东院,还有他们两个的亲生儿子楚祺在府内撒欢乱跑的笑声。
楚祯没有出去,也没唤人进来。
他一个人,从窗子向外望着天上即将圆满的月亮。
这长安城内,恐是举家欢庆。
若非揪出一个同他一样,在热腾腾的闹气中,周身只有一片沉寂的,或许只有身处他乡的虞净舟了。
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这个时辰,应是小七来叫他吃饭去。
楚祯想也没想:“进来吧。”
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小七,而是楚谦。
父子俩多年嫌隙,再血浓于水,单独面对面还是免不了尴尬。
楚祯站了起来,恭敬道:“父亲找孩儿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孩儿有手有脚,能跑能跳,不牢父亲费心,父亲还是多多替圣上解忧,多多为家中……”
“你给我住嘴!”楚谦厉声打断楚谦,“你个逆子,真是要气死你老爹我啊。我心里念着你的身体,想今日你定又钻了牛角尖躲在房里不出来,你倒好,一见我就一阵阴阳怪气,你是老子我是老子!”
楚谦说的没错,楚祯故意说自己能跑能跳,就是专挑楚谦在意的地方刺。
见楚祯一被训就又不吭声,楚谦按了按胸口,平息了怒气,好声好气说:
“今日元宵,一家人不好闹的生分,你出去给你姨娘请个安,至于你弟弟那个王八羔子就不必理会了。宴席上想吃什么让小七打包回你的房间,自己吃好喝好便是。”
楚祯抬了一眼,想起今日要来楚府赴宴的顾大人。楚祯虽被楚谦藏的比较好,事事不让他参与,但他对这位顾大人也略有耳闻。
顾大人虽年岁尚过不惑,却也是经历了两朝皇位的更替,依旧在左相这个位置上牢牢站稳。
此人在当今圣上面前的话语权之重,让他有一段时间甚至被传出了垂帘听政的谣言。
楚祯:“父亲是怕我在顾相大人面前晃眼吧?”
楚谦哽了一下,收起挤出的慈父面容,严肃道:“你是个聪慧的,从小知一分便能推出十分。你前几日面见圣上已是不妥,虽是为了救为父,但也是你在花船惹上了麻烦,不好太过张扬。”
“父亲不是担心孩儿太过张扬,是怕孩儿身上的姓,让圣上以为我们整个镇北侯府不可控了。”
“道理你都懂,你怎就不知……”
——不知收敛。后面的话,楚谦没有说出口。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