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无回音。
夏侯般又敲门,一直无人回应,他顿觉奇怪,推门而入。
床上被褥平整,筱罗不见踪影。
夏侯般下意识准备冲出去告知夏侯虞,却在迈出屋子第一步的时候,迟疑了。
为何筱罗一回来,所有人不是恭迎圣女,而是怀疑、怀疑、再怀疑?
——包括他自己。
他决定自己去找筱罗,若真有什么……
未待他思索去哪里寻筱罗,筱罗便出现在他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五花大绑,嘴被堵住,拼命挣扎的阿道玑。
“你……你要带他去哪?”
“我来与你告别。”筱罗平静道。
夏侯般冲到筱罗面前,摇晃她的肩膀:“筱罗,你不要做傻事。藩王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若真的救阿道玑走了,后人会如何评说你,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筱罗挣脱开夏侯般的手,“我不是你们王室子孙,整日满脑子争权夺利、万世流芳!更不像你,为了所谓的大周储君之位,可以置自己的朋友于死地。”
“你……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巫婆婆是你害死的,楚祯落红的复发同样因为你。楚祯也知道……”
夏侯般肩膀猛地一滞。
筱罗:“但他不怪你,他了解你、理解你,他一个从不信命的人,甚至用自己必死的天命来安慰自己。可我……不能原谅你。”
“我不知道……”夏侯般缓缓蹲了下去,“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他用母后威胁我,用你们所有人的命威胁我,我没别的办法了……我真的……”
筱罗的手倏然落在夏侯般的头上,轻轻抚摸,一如三年前西南的那段快活日子。
“你知道我的,从来都是嫉恶如仇,非黑即白。我明白我这样在江湖上生存不了,但却也执拗地不肯改变。今日,我也想走一条灰色的道,看看将会如何。”
“筱罗。”夏侯虞的声音突然想起,他从一旁走来。
筱罗笑笑,道:“从我一回来,你就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夏侯虞:“猜到了一些。”
筱罗:“楚祯醒了吗?我想见见他。”
夏侯虞:“醒了,他也想见你。但——见了,你就走不了了。”
筱罗了然一笑,道:“也对,楚祯绝不会让自己的朋友陷入绝境。净舟兄,你永远都是如此面面俱到。”
夏侯般觉出不对来,胡乱抹掉眼泪,爬起来问:“什么绝境?你要做什么?”
筱罗并不回答夏侯般,向着夏侯虞解释道:“我带阿道玑去栾国,换我父亲回来坐镇西南。我知道你们发愁他的疯癫问题,苗疆盛产蛊虫,可短暂控制他的神智,只有我能去。”
夏侯虞深深看了筱罗一眼,便不忍再看。他背后的手攥紧了拳头,却再无他法可发泄。
他想要的清明盛世,他希望的天下大同,怎会到了如此地步?
筱罗心中明白,最后冲夏侯般笑笑,转身离开。
“筱罗!你不能去!”夏侯般大喊,却被覃燕彰一把拦住,打晕。
夏侯虞未看夏侯般,而是转身走到楚祯房门前,打开门,一个身体直直扑了过来。
夏侯虞一把搂住。
他怀中的身体瘦弱不堪,却依旧在挣扎。
筱罗听见动静,回头去看,只见楚祯只能借着夏侯虞的力支撑身体,望向她的眼眶猩红。
楚祯在夏侯虞的怀抱里拼命挣扎,发不出一丝声响的喉咙却在嘶吼。
“不可以!筱罗!别去!”
筱罗只看见了楚祯的嘴张张合合,听不见任何声响,就算听见了,筱罗也依旧会义无反顾。
就当……是楚祯对她离开路上的祝愿罢。筱罗如是想。
筱罗离开了,背影彻底消失在楚祯的眼中。
“筱罗!”楚祯拼尽全力喊出声,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
夏侯虞默默擦掉楚祯的血。
“你放开我!让筱罗回来!筱罗!”
夏侯虞一声未答,死死抱着楚祯。
楚祯嘶声力竭,愈发痛苦。
覃燕彰欲上前,打算用对付夏侯般的手段,将楚祯同样敲晕,被夏侯虞一个眼神打了回去。
“筱罗不该去……该去的人是我!”
“不是你。”夏侯虞笃定道。
“栾国会将她折磨至死!栾国不会放过她!去的不该是筱罗啊!”
“我再说一遍,不是你。”
“我的‘投诚’比苗疆圣女更会令敌人自满,但他们不知我时日不多,去的就该是我这个将死之……”
楚祯停住了话语,因为他看见了夏侯虞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中,充斥着不容置喙,以及贪婪地占有。
“我说了,”夏侯虞沉下声音,“不是你。”
楚祯倏然平静,缓缓抬起冰凉的手,抚上夏侯虞的脸颊。
“净舟,不是我,亦不该是任何人。”
夏侯虞被楚祯安抚下来,同样恢复平静。
他将楚祯紧紧抱进怀里,“飞飞,乱世很快会结束,我答应你。”
此话却未换来楚祯的回应,因为他此刻正在忍耐强大的痛楚。他的头剧痛,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已逐渐看不清眼前的虞净舟。
楚祯失去意识前,下意识唤道:“净舟,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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