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钦低头问道:“若我走了第一条路,你会如何对待我父亲?”
夏侯虞平淡道:“私刑,直到咽气。”
“还有,其他的路可选吗?”
“有,”夏侯虞指向孙钦手中的东西,“那是剧毒之物,若你亲手将你的父亲毒杀,我会让夏侯般将你奉为大周的功臣,你从小的梦想不就是想与楚祯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我都可以让你实现。”
孙钦缓缓抬头,道:“我懂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
夏侯虞在他身后道:“屋外有马匹,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会让人保护你直到离开长安势力范围。”
孙钦未转身,站定,轻声道:“多谢,净舟兄。”
怨咒
东宫大殿已许久无人打理了。
夏侯虞慢慢走过,手指抚摸桌沿、瓷器,还有传国玉玺。
距离楚祯前往漠北已经三月有余,栾国果然传来的都是胜利的好消息。
夏侯虞相信,尽管没有自己对达西的威胁,楚祯依旧能百战百姓。当年他拖着百孔千疮的身体都能讲蛮离荒死守,更何况如今已解落红的楚家少将军。
麟舞阁早在夏侯虞前去栾国寻药前,便已经笼络大半。
如今有覃燕彰及夏侯般出门,整个麟舞阁早已听命于他。
这个大周王朝,整个朝堂,已全部归顺于他,包括座子上的帝王。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区别与否只在于自己想与不想。
楚祯那边已来信,七日后便率军凯旋,届时他要为楚祯大办庆功宴。
想到此,夏侯虞舒畅地笑了。
雁回前来通报:“少东家。”
夏侯虞:“何事?”
雁回:“为孙钦准备的马匹,今晨不见了。”
时隔三月,孙钦终于想清楚了。
这段时间,每一日,夏侯虞都差人将这匹马静心喂养,命令马夫每日驱使马匹奔跑半个时辰,避免未来有一日需要他疾驰千里时,不中用。
夏侯虞嘴角微勾,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就如孙钦所说,他们曾是朋友。夏侯虞心中是真的希望,孙钦能远离这一切,安然度过这一生。
他示意雁回退下,翻看礼部登记册,翻看待楚祯归来,究竟送他什么礼物为好。
他挑选了近半个时辰,依旧找不出一件配得上楚祯的宝物。正为难之时,雁回匆匆赶回。
看出雁回严重的焦急匆忙,夏侯虞合上册子,眉头一皱,问道:“发生了何事,这么慌张?”
雁回咽了口唾沫,犹豫片刻,才慢慢道:“孙钦,死了。”
夏侯虞背后霎时出了一片冷汗,鸡皮疙瘩从脖颈起到脚底。
他许久未有如此慌乱的时刻,手中册子险些拿不住。
夏侯虞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扔下所有东西,连轿子都没乘,与雁回匆忙向孙府赶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旋——是他把孙钦逼死的吗?是他把孙钦逼死的吗?
闯进孙府大门,侍卫下人早已鸟作群散,庭院正中央躺着两个人。
夏侯虞缓缓走近,一壶酒洒作一地,两盏空空的酒杯散落一旁,孙道知七窍出血已是没了气息。
孙钦躺倒一旁,
“我其实,足够幸运。有待我宠溺有佳的父亲,与楚祯结识交友,和他一起为天下大义出一份力,知道了……知道了咳咳,原来父辈并不能决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是……我想做什么人。”
夏侯虞看着孙钦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攥住他的衣领后槽牙紧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孙钦咳了几声,又道:“虞净舟,我最后再叫你一声虞净舟。我知道你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只因楚祯视我为朋友,你才待我好。但我还是想说,我不想让你和楚祯对我失望,我不做逃兵,亦不做不孝之人。谁说忠孝不能两全,我这不、这不两全了?”
夏侯虞低下头去,无人看得清他此时的神情。
孙钦目光逐渐茫然,嘴角微笑着,“你送我的马真好,这就是战场上的马吗?我都未骑过,谢谢——你。”
寂静开始蔓延,孙钦无了声息。
夏侯虞将孙钦的尸身缓缓放下,站起身。抬起头的他眼中,是压抑的红,却未看到一丝泪。
雁回心中有些发慌,问道:“少东家,孙……孙公子的尸首,我们该如何……”
雁回想说“处置”,却又知晓此词不合时宜。
夏侯虞语调无波无澜,道:“按正常丧葬礼仪,葬入孙家祖坟。”
说罢,夏侯虞踏步离开。
他去了东宫寝殿。
夏侯般自筱罗死去,周帝死去,便一直躺在床榻之上,送来的吃食他全部塞入口中,咽下肚。
让他批阅的奏折他看都不看,夏侯虞让他批注什么便写什么。
整日盯着床榻上方,有时一看便是一天一夜。
夏侯虞快步走到夏侯般床榻前,夏侯般毫无触动,就像一股风吹过一般,一丝反应都没有。
夏侯虞看着这样的夏侯般,眼中不再是冷漠,反而多了些悲戚。
夏侯虞道:“孙钦死了。”
话毕,夏侯般身体抽动了下,眼睛眨了眨,登时坐了起来。
他此刻又恢复了曾经的模样,怒目圆睁盯着夏侯虞,说:“你还要害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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