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说罢,伸出了手。
楚祯盯着夏侯虞悬于他面前的手,想起了六岁那年互作承诺而握住的两只稚嫩小手,亦想起了长安重逢时互称朋友紧紧相握的手。
楚祯一扬手,如十五岁年少恣意张狂时的作态,打飞了夏侯虞的手。并说道:“我答应你了吗?”
夏侯虞一愣,眼角倏然猩红,又很快消退。
他拱手低头,作恭敬状,宛如当年:“某从北边经商而来,见长安繁华盛景,欲长居长安。某见公子自在烂漫,心生艳羡,妄与公子结交为友。”
说至后面,夏侯虞语速愈来愈慢,愈来愈艰难,好似喉咙中有一把利剑插着。让夏侯虞说的一字一句都犹如踏步在荆棘之上。
楚祯嘴角微微颤抖,脸上盛满了笑意,抬手搭在夏侯虞的双手上。
夏侯虞抬头,楚祯与之对视。
“好。”楚祯道,一滴泪应声滑落。
“不要筹码了吗?”
“有。”
“是什么?”
“兑现我的承诺——”楚祯说,“必将他脚下的土地收复,骑着马,接他回家。”
从未
从长安来的车队悄无声息进了漠北,最后以商队的名义进入了池定城。
此城乃漠北至北,驻军三分之二驻扎在此城。而接收到阿道玑挑衅信件的守城将军正是池定城的王秦将军。
不等御驾亲征的队伍停下,轿中的夏侯虞和楚祯便听见了城内敲锣打鼓之声。
他们相视一眼,同时沉下面容,静待马车停下。
“恭迎陛下莅临池定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首的王秦高声喊道,三万余将士一齐呼喊下跪。
夏侯虞先行下马车,不理会王秦,回身亲自扶楚祯下轿。
跪拜中的王秦眼球瞬间一转,又补充道:“恭迎楚大人!”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应和。他们并不明了这位“楚大人”是何等人,他们唯一熟知的姓楚的,只有前朝镇北侯府一家。
楚祯听罢,只是轻轻一笑,僭越道:“平身吧,王将军。”
王秦身子一抖,斜眼去瞄夏侯虞,发觉夏侯虞并未有一丝不悦,便也紧跟着道:“谢主隆恩。”
底下人听的后背冷汗直冒,尤其是冯监军,止不住地擦汗,偷看王秦。
夏侯虞开了口:“大帐在何处?”
王秦谄媚道:“早就给陛下……和楚大人准备好了,晚上还有歌姬羡舞。”
“嗯。”夏侯虞没有情绪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王秦想不到别的了,只能当做这位皇帝爷还算是基本满意。他连忙安排人引路,又一路与李公公攀谈,想办法套陛下和楚大人的喜好。
夏侯虞隐约听见些,嘴角冷冷一勾,只当自己未听见。
他与楚祯的确舟车劳顿,入了金碧辉煌的大帐后,很快泛起了困意。他便与楚祯抱在一处,睡去了。
夜晚悄至,帐外酒席歌舞已经准备好。
王秦在人群中最属扎眼,张罗好这个又去张罗那个。若不说他是池定城的守城将军,都要以为他是陛下贴身伺候的公公了。
李公公立于帐外,看着忙碌的王秦,连连摇头。
许是被帐外的喧闹吵醒,夏侯虞踱步出了营帐。
李公公:“陛下。”
“嗯。”夏侯虞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王秦,双眼微眯。
王秦立刻感受到气场的不对,一回头,就看见夏侯虞深邃的眼眸正注视着他,心下一抖,连滚带爬跑到了夏侯虞面前。
“参见陛下,陛下休息得如何?”
“很好。”
王秦往大帐内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未点灯,便又问道:“敢问陛下,楚大人是否还在睡梦中?”
夏侯虞眼睫垂下,“怎么,他比朕更让王将军在意?”
“不敢!”王秦趴的更深了,“臣只是发觉楚大人是陛下在意的人,便也多了几分留心。逾越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夏侯虞抬起了头,未等开口,楚祯从帐内走了出来。
“多谢王将军关照,楚某休息得很好。”楚祯慢慢走了出来。
夏侯虞搂住了楚祯的腰,低头轻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楚祯:“馋王将军准备的好酒好菜了。”
夏侯虞问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王秦听见。
不消一刻钟,王秦的心从高到低又悬到嗓子眼,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侍候面前这位天子陛下了。
夏侯虞:“退下吧。”
“臣遵命。”王秦低着头小步快速离开。
王秦的身影一小时,楚祯和夏侯虞的身形一下子就塌了下去。
李公公看着,偷偷发笑。
楚祯:“确定要这样演?”
夏侯虞:“先演演看,他早晚会露出马脚。”
楚祯点头,又问道:“今夜,我先?”
夏侯虞思索片刻,摇头说:“我先。”
“好,小心行事。”
“嗯。”
此宴席,既不是战胜庆功宴,亦不是战前鼓舞士气。这顿席,不止夏侯虞和楚祯吃的不是味儿,众将士也觉得奇怪。
宴席之上,只有王秦一人是真的开怀痛饮。
楚祯望见王秦的醉态,眼神示意夏侯虞去看。夏侯虞顺着楚祯的视线,看见王秦开始满嘴胡话了,便对雁回一点头。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