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好比是一具没有心的傀儡,只能日复一日推演。
后来他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又或者是因为九州沙盘上呈现的景象动容,再也无法忍受远离人世,无情无义地活着。
于是,他随手捡起一柄器物,将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九州沙盘砸得四分五裂,从九州各处传回来的纷繁杂乱的画面尽数消散。
少年踏过散落的碎块,高高举起那把不知名的剑器,一剑劈开天宫院的大门。
他说,天宫院无情,我有情。
天宫院不能救助世人,我去救。
天宫院不入世,我入!
于是,他持剑入世,由星君一转成为剑尊。
所以并不是冷开枢不满成为什么星君,而是他无法做到旁人受苦而自己无动于衷,他无法做到高高在上目睹着世间善恶,却无人维持正义。于是冷开枢成为了那把维持秩序的剑器,以身为剑,平定邪魔妖道。
叶长岐胸中热潮翻涌,竟然顾不得礼仪,直接折身跑走:“失陪!”
他越跑越快,居然用上七分灵力,锦靴踏起层层雪浪。
冷开枢立在一株雾凇下,正在观望晶莹剔透的枝干。
“师尊——”
叶长岐喊了一声,冷开枢转过头来,见他风急火燎地冲过来,淡定地摊开了手就要接他。
叶长岐冲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勒住对方,语调颤抖地又喊了一声:“师尊!”
以身为剑,以剑为师。
叶长岐想到的,却是他在天宫院中的时日——独自一人消耗着寿命预测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九州浩劫。亲眼目睹各种无常世事,却做不到冷心冷情地独善其身。
冷开枢那时定是煎熬又痛苦。
他做不到全然舍弃,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在旁观的同时,思索着那些故事,倾羡着故事中的主角,期望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故事中的一员。而面对那些令人愤怒、扼腕叹息的世事,他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焦急地想要持起手中器物去捣灭为恶者。
他有情有义,他不是傀儡。
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是冷开枢。开枢星君。九州剑尊。
“师尊!我喜欢你!”
他是叶长岐会心疼的人。
天宫院(二)
冷开枢察觉了他异常的情绪, 温柔地抱着他:“怎么了?”
叶长岐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只能又用力地抱了一下自己师尊, 轻轻咳嗽一声,才退开了一些, 因为快速奔跑吐出热气, 面颊上晕着抹薄红,笑道:“师尊,我只是很想抱你……”
叶长岐朝周围望了一眼,确认无人望向二人方向, 推了一把冷开枢, 将他按在覆盖着冰雪的雾凇枝干上。
自从在药宗亲热过后, 两人便没有机会再接触对方,叶长岐此时心神动摇, 忍不住五指嵌入自己师尊的指缝, 与他十指相扣,手腕上缠绕着冷开枢的白发。
他凑过去, 用鼻尖蹭了蹭冷开枢的挺拔的鼻尖,悄声说:“师尊,我好喜欢你啊。”
冷开枢闻言嗯一声,白发下的耳垂却透着红。叶长岐敏锐地发现了, 捏着他的耳垂,似笑非笑。
他发现了什么?原来师尊也会害羞。
叶长岐正想凑过去啄一下对方的唇, 感受一下上面的温度,却听见雾凇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枝桠断裂声, 他当即松开冷开枢,恭敬有礼地退开两步, 带着笑朝着雾凇后走去。
雾凇后不是别人,而是一脸莫名的路和风。
“师尊,大师兄,你们在做什么?”
叶长岐:“……”
如果他说,他在尊师重道,路和风会不会信?
“和风,你在这做什么?”叶长岐选择转移话题。
路和风果真被转移了注意,认真回复大师兄的问题:“参宿说我们误入了阵法,一直在原地打转,需要请师尊去破阵。”
参宿作为驯兽大能,自然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破阵,请开枢星君过去不过是托词,估计有了什么别的发现需要冷开枢配合。
冷开枢从雾凇后走出来,叶长岐见他衣摆还残留着冰霜,忍不住伸手将霜花弹去。
冷开枢斜睨他一眼,在宽大的袖袍下捉住叶长岐不安分的手掌,牵着他,两人就这么暗中牵着手走了一段路。
期间路和风频频望了两人几眼,雪原广阔,他十分不解为何师尊与大师兄走得如此近,好似肩膀都要蹭到一处。
参宿立在受伤白马的岸边,那匹白马伤势已经痊愈,立在冰河上慢条斯理地砸蹄,参宿一手轻轻抚摸白马的鬃毛,一只手里握着半截冻僵的枝条,见几人过来,举起那根枝条:“之前我顺手折了一根树枝丢在此处,没想到我们走了一下午又回到了原地,估计是进入了天宫院外的阵法。”
他将枝干丢在冰河上,拍了拍白马:“冷开枢,你还记得怎么回天宫院吗?”
冷开枢说:“本座如今是罗浮山宗剑修,
天宫院如何进入,本座不知。”
参宿摆了摆手,将手上残余冰霜拍去:“那便由我辛苦一番,破了这个阵法。许无涯,若我没猜错,你背上的涎玉风雷琴,你还未演奏过,有兴趣同我合奏破阵吗?”
路和风闻言望向许无涯。
许无涯则取下风雷琴,面容沉静,他抚摸着风雷琴的剑柄,缓缓点了一下头。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