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悬,薄云万里,广袤的空中,盘旋着几只猎鹰,顺着鹰的眼光俯视,只见苍茫大地,无边荒漠,无际的褐色,干枯的胡杨木,静静矗立着。
在这戈壁中,一行骆驼队缓慢前进着。
“叮铃,叮铃。”驼铃清脆,韵律有秩。
这是一条很长的队伍,队伍前侧的骆驼,身形巨大,均驮满了货物,被行商客牵着,而队伍末尾,有两只瘦骆驼并排行走,每只骆驼都载着一男一女。
这四人正是元湘灵他们。
原来,他们四人离开周店村后,在边境处找到了这骆驼商队,段瑢瑾租了两只,以便载他们。
不然,靠人力或骑马,是难以支撑在大漠中的。
不过,当下,也快支撑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还没到啊,本小姐又热又渴”
濋飞飞宛如一个蔫了的茄子,软趴趴的,身子向前倾倒,趴在驮峰上,而在她背后,仅有坐具相隔,便是段瑢瑾,哪怕在骆驼上,他也能一手扶着坐具,另一只手摇着扇子。
“呵呵呵,濋女侠,这才到哪儿啊,你这就不行了?”
与他们并排的,是元湘灵和洛静寒。
元湘灵也是支撑不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坐骆驼,如此可爱沉默老实的动物,虽然勾起了她强烈的兴趣与好奇,但是沙漠的炎热干燥让她难以适应。
元湘灵,比濋飞飞还要软绵绵,她两只手搭在驼峰上,脑袋垫在胳膊上,眼睛紧闭,嘴唇干裂。
“呼真的好累啊”元湘灵道,语气就像撒娇。
洛静寒在她背后,笔直地坐着,两只手不拉坐具,身子也稳定。他的坐具旁挂着两个牛皮水袋,他将两个都打开,把其中一个的水,灌到另一个了,没有灌满,只是少灌了一些。
“元姑娘。”洛静寒就叫了声元姑娘,从背后给她递过去水袋。
“啊,谢谢你,洛公子”元湘灵接过,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喝完后,她又将水袋递回去。
二人默契异常,这一路来,已经很多次这样了。
“奇怪,我的水袋怎么还没喝光。”元湘灵趴着自言自语道。
濋飞飞有时会转头,偶然瞥见洛静寒的动作,她很诧异,但她不会多说话,只是会大声吐槽。
“哎,本小姐就是惨,水都快喝光了,都快渴死了,也没人关心啊。”她故意用段瑢瑾能清楚的声音说着。
“呵呵,濋大小姐,本公子也说过很多次了,我的水袋还满着呢,我不介意与你共享。”
段瑢瑾回应道。
“呸呸呸,你少恶心我了,谁要跟你共用一个水袋啊,你的嘴用过的东西,本小姐才不用呢。”
濋飞飞想象着,水袋上有段瑢瑾的唇留下的痕迹,她自己再用,不就是等于
啊啊啊!简直都不能想,太恐怖了!
“少说几句话吧,越说话,你嘴巴越干。”段瑢瑾道。
濋飞飞“嗯”了一声。
一开始,元湘灵濋飞飞以为,过了边境,就是铁沙国了,然而在路上,段瑢瑾对他们叁个详细解释了铁沙国的区域划分。
原来,整个西北大荒沙漠区,并不是只有一个铁沙国,而是铁沙规模最大,范围最广,耶律一族建立了帝制,铁沙便成了国家。塞外多民族,除了耶律一族,还有哥舒一族掌管的荒都,赫连一族掌管的鎏金城,只是荒都和鎏金城与铁沙相比,算不上大国家。因此,铁沙国就成了整个西北的代称。
没来过西北的人,自然不知道,因为一些书籍记载,只是将铁沙国作为这片区域的代表。所以,段瑢瑾一开始跟元湘灵叁人解释的时候,他们叁个都各有反应,洛静寒久居长泽雪山,除了练功基本不过问世事,初次下山便是随邱忘言来到梵净岛,其他地方从未去过。
但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大事,稍微惊讶一下就过去了,但是元湘灵濋飞飞却来了劲,此前,二人曾多次私下交流,猜测段瑢瑾是铁沙国的皇室贵族,所以,他一说西北的皇室是少数民族,耶律哥舒赫连之类,二人的猜测便不成立了。
但濋飞飞依然执着于让段瑢瑾交低,让他坦诚相待,不过,段瑢瑾还是笑着糊弄过去了。
现在,四人随着骆驼队,进入了荒都之地,而这批骆驼队,只是经过荒都去往铁沙国行商的,他们把元湘灵四人送到荒都的驿站就可以了。
烈日炎炎,热浪翻涌,蓦地,大地响起一片战栗之声。
“轰隆隆!”由地面带来的震颤让元湘灵来了精神。
“怎么了?”元湘灵抬头,张望着。
段瑢瑾脸色一变,随即一笑,“沙匪来了。”
骆驼队领头的商贩也注意到了,他们即刻调转骆驼的方向,领头人神情慌张,动作慌乱,大喊着:“快跑啊!”
来不及了,那群沙匪骑着棕色的健马,宛如蝗虫过境,迅疾猛烈,像鹰的利爪,无情攫取众人性命。
为首的沙匪耍着弯刀,一个横劈,砍下了领头商贩的脑袋!
差不多有十个沙匪,已经围住了他们。
濋飞飞见状,已然拔刀,脚踏驮峰,马上就要反击。
段瑢瑾摇着扇子,快言快语,“不必留情。”
而元湘灵也反应过来,她不会轻功,但洛静寒已携着她下了骆驼,脚一沾地,元湘灵挥灯,施展藤蔓术,漫天的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转瞬间,所有沙匪,都被藤蔓缠绕住了。
濋飞飞冷哼一声,双手一抖,双刀飞旋,红色利刃飞舞,再飞回手上,已经割掉了两个沙匪的脑袋。
段瑢瑾面容冷峻,他朝洛静寒瞥了一眼,刚好,洛静寒看到了。
洛静寒懂他的意思,因为,他也一样。
二人同时动手,土刺和冰凌同时冒出,扎穿了其余沙匪的身体。
那些马匹已经吓跑了。
就这样,如蝗虫过境势不可挡的沙匪,转瞬间,就被消灭了。
是沙匪不幸运,遇上了元湘灵他们。
是商人幸运,有元湘灵他们跟着。
术法消失,地上只剩沙匪的尸体,元湘灵这才仔细观察,这些沙匪都留着一种奇特的发型,整个头都剃光,只是在脑袋后留一片头发,扎成鞭子,很像老鼠的尾巴。
劫难余生的商贩想要跪地感谢元湘灵四人的帮助,段瑢瑾冲他们摆摆手,“快赶路吧。”
头领商贩的尸体和沙匪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无人再管。
这是大漠的规矩,若有人死,不用掩埋,自有苍鹰去觅食。
四人又回到了骆驼上。
骆驼队出发。
段瑢瑾摇着扇子,解释道:“这些沙匪是哥舒一族的人,他们盘踞边境,以抢掠为生,不仅抢货物,人也会杀光,不论老幼。”
“什么?照你这样说,一共有多少沙匪,我们难道只”濋飞飞道。
“哼。沙匪可多了去了,只不过刚才那些命中该死,遇上我们了。”段瑢瑾冷冷道。
元湘灵发现,段瑢瑾自提到哥舒,神色就不太对劲了,“段公子,既然沙匪是哥舒一族的人,那他们,哥舒的官员不管吗?就任由沙匪在边境做坏事?”
“呵呵,元姑娘,大漠可跟中原不一样,尤其是荒都哥舒,曦盛的那套官学规则,在这里可不适用。哥舒族以抢掠起家,流淌着劫掠的血,在常人看来,他们是匪患,但在哥舒族人自己看来,他们是英雄,他们以抢掠别人的财富为荣。”段瑢瑾解释道,一抹荒凉的嘲笑始终挂在他嘴边。
“还能这样?这也太野蛮了吧。”元湘灵不能接受哥舒一族的行为逻辑,她生性平和,永远也无法理解“侵略”“抢夺”这种最有攻击性的行为。
她联想到刚才那个沙匪,轻轻松松就砍下了商贩的脑袋,如果没有他们四个出手,那这些商贩全都要死了,货物还要被抢去,说不定,就连可爱的骆驼都要惨遭毒手。
“段瑢瑾,你怎么这么清楚,你是哥舒一族的人?不对,你姓段。”濋飞飞自言自语道。
“呵呵,蠢。本公子生来慷慨大方,哪里像那些强盗。”段瑢瑾讽刺道。
“可是,没有人管这些哥舒人,他们继续作恶,会伤害很多人啊。”元湘灵道。
段瑢瑾没有回答。
刚好,骆驼队来到了一个驿站,元湘灵四人驻脚歇息,骆驼队继续上路,去往铁沙。
驿站外摆着许多方桌,和曦盛野外的茶摊酒肆没多大区别,四人一坐下,就有一个小二模样的男子,给四人摆上铁腕,拿着铁壶,开始倒水。
然而,倒出的不是纯净的水,而是一种黄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元湘灵问道。
“好难看好恶心啊。”濋飞飞嫌弃道。
段瑢瑾呵呵一笑,“这是沙棘汁,你们尝尝。”
“段公子,什么是沙棘汁啊?”元湘灵问。
“这是大漠中的一种果实,可以用来作饮品。”段瑢瑾答道。
“为什么不喝水呢,是水不好喝吗?”濋飞飞道。
“水最稀缺,并不是人人都喝得起的。”段瑢瑾懒懒道。
元湘灵端起碗,尝了一口那个沙棘汁。
“略略略。”元湘灵吐着舌头,“不怎么好喝。”
濋飞飞闻言也端起碗,尝了一口,“我呸,真的好难喝啊!”
段瑢瑾无奈地摇摇头,将自己的水袋递给濋飞飞,“濋小姐,凑活用吧,再挑,你不怕真渴死?”
这次,濋飞飞接过,特意用手擦了擦袋口,这才喝了下去。
而洛静寒没什么反应,端起碗,一饮而尽。
段瑢瑾调侃道:“瞧这一路上,把我们洛兄渴得,一心为奉献,从未想自己啊。”
“啊,段公子,什么意思,洛公子,你怎么了?”元湘灵疑惑道。
“段兄,安静些。”洛静寒淡淡道。
段瑢瑾只愣了一瞬,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洛兄,这可是你第一次好,我闭嘴。”
段瑢瑾非常得意,他终于对洛静寒调侃成功了。
有趣,有趣,实在有趣。
就在此刻,驿站的另一半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喊,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暴打一个小男孩,而一个更小的女孩正抱着那个青年男子的腿,哭喊着,祈求着。
“呜呜呜呜呜,放过哥哥吧,不要再打了。”
那个青年男子闻声,揍得更狠,但那个被打的小男孩,一声不吭。
拳头脚踹落在他身上,他无动于衷。
元湘灵看不下去了,她抓起铃兰灯,刚想站起来,濋飞飞已经拔刀了,她也看不下去了。
段瑢瑾却同时制止住了她们二人。
“大漠不比曦盛,不要冲动。”
“可是,那个小男孩快被打死了啊。”元湘灵急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哪里都适用!”濋飞飞喊道。
段瑢瑾还是没让她们行动。
就在此刻,那个青年男子不再打了,而是蹲下来,细细察看小男孩的身体。
“小子,你可真抗揍啊,是个好苗子,爷这里有个赚钱门路,你要是愿意,爷就不计较你偷钱了。”
小男孩站起来,小女孩已经扑到了他怀里,呜咽着。
“哥哥,你没事吧,呜呜呜呜”
小男孩抱住妹妹,安慰道:“我没事。”
“你有什么门路?”
“嘿嘿,大爷我可认识角斗场的老板,我把你卖进去,你之后在里边混,自己能赚钱,也不用当贼偷了,怎么样?”
小女孩眨着无辜的眼睛,“哥哥,什么是角斗场呀?我不要卖哥哥,我不要卖哥哥”
“妈的,小屁孩别打岔!”那个青年男子吼道。
“别凶我妹妹!”小男孩也吼叫着。
“个蛋玩意,跟老子横!”青年男子又发怒,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这次,不等元湘灵出手,段瑢瑾挥扇,那团褐色光粒攻向男子,他还没看到,整个人中了招,仰面栽倒。
小男孩见状,迅速拉着妹妹,跑过来就要冲着段瑢瑾磕头。
“行了,不用。”段瑢瑾道。
元湘灵站起来,俯身,关切道:“你们为什么要偷钱啊?你们没有家人吗?”
这俩小孩,灰头土脸,穿着有破洞的麻衣,光着脚。
“就是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什么都不能偷钱啊。”濋飞飞道。
那个小男孩这次真的跪下了,“我们的父母早就饿死了,我跟妹妹相依为命,流浪过活,乞讨为生,最近,真的一分钱都要不到,可是妹妹要吃饭,我没办法,只能偷钱了”
“好了,不用说了。”段瑢瑾打断小男孩,“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行偷窃之事,也不要去角斗场,去了,死得更快。”
这次,段瑢瑾没有施舍给小男孩银钱。
元湘灵心中也在暗暗思索,依段瑢瑾的性子,必定是会大发善心,施舍钱财。
但这次,他没有,他再也不会了。
有些时候,钱财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施舍,也是一种傲慢,段瑢瑾,不想再傲慢。
小男孩小女孩道谢后便离开了。
“段公子,你刚才说的角斗场,是什么地方?”元湘灵问。
“是啊,段瑢瑾,解释一下呗。”濋飞飞道。
段瑢瑾冷笑一声,启唇回答。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