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看呆了的任佳文连忙捧着陈薇的宝贝疙瘩,放在秦越面前说:“u4烧了,要拆掉重焊。这个是进口芯片,我们手里就剩一片,但是它非常非常脆,稍微烫久点就不工作了。”
“明白。”秦越拿起板子确认外围电路,然后放下,两手举过肩膀,将垂落的长发拢成一束,去右边腕上摸皮筋。
“……”
在更衣室那会儿被关向晨打了个岔,她好像把皮筋挂柜子里了。
秦越无声叹气,视线在桌上一扫,准备去拿多余的镊子当簪子用。
手刚碰到,后颈忽然有微凉指尖擦过。
秦越动作顿住,拢在脑后的头发很快被沈见清接住,听见她说:“干你的活。”
秦越的视线往眼尾走,握着头发的手缓缓让开,“嗯。”
等待热风枪升温的过程不过七八秒,她浓密的长发上被搭了根不知名的物件,一转一插,在枕骨处挽了一个低低的发髻。帮她挽发的人还不忘把鬓边可能碍事的碎发仔细夹到耳后,才说:“行了。”
秦越低头看着黑色的电路板,耳郭上有沈见清手指掠过的轻柔触感。
“谢谢。”秦越说。
沈见清出声回应之前被不可思议的陈薇打断,“沈老师,这不是你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玉搔头吗?竟然舍得给别人用!”
沈见清伸手把没了簪子固定,散落下来的卷发撩到身后,“我把簪子拿回来和秦越继续给你焊板子,二选一。”
陈薇说:“那必须是焊板子!”
陈薇回身,撑在桌边监工。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热风枪枯燥的“嗡嗡”。
不到两分钟,秦越放下热风枪,对陈薇说:“好了。”
“这么快!”陈薇宝贝似的甩着板子降温。
上电灯亮。
“好了好了!哈哈哈哈!秦师傅,你这手艺可太好了!”陈薇笑成了喇叭花。
秦越坦然接受赞美,推开椅子起身。
沈见清正在秦越正后方的桌边靠着指导任佳文,听到动静抬头,和秦越撞上视线。
啧,宠辱不惊啊。
沈见清直起身体,走过去说:“陈薇,没事我们就走了啊。”
“别别别!”陈薇朝着两人拱手,“救人就到底,让你们家秦师傅陪我调好再走呗!术业有专攻,焊接真不是我强项啊!”
沈见清理解,但……她和秦越的关系仅仅局限于在某些事你情我愿,互不干涉,哪儿有什么“你家我家”这一说?
秦越的主,她做不了。
“可以。”秦越说。
“确定?”沈见清迟疑的目光从秦越依旧很白的脸上扫过,“你的工作强度高,撑得住?”
“撑得住。”
“行吧,那就辛苦你了,陈薇这事儿确实重要。”
秦越点点头,重新坐下。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秦越被陈薇指挥着,在不大一块板子上拆拆卸卸,有时还要割断、飞线,画面之惊悚,看得刚刚从本校保研,九月份才会正式入学的准研究生任佳文瞠目结舌。
沈见清还没走,架着个二郎腿,斜斜靠坐在椅子里看电子行业期刊。
余光瞧见任佳文的表情,她腾开视线问:“不喜欢硬件?”
任佳文飞快地摇头,“就是觉得陈老师的胆子好大啊。”
“陈薇胆子大?”沈见清笑问:“大哪儿了?”
任佳文小声说:“秦师傅那么凶,她都敢指挥,还很不客气。”
沈见清一愣,转头看向斜前方正在忙碌的秦越——坐得端正,肩微弓,低头抿唇,不苟言笑的模样确实能将她利落的轮廓衬出一股子“凶”相,不过……
沈见清突然笑出声来。
这一声她有意压着——实验室里的习惯。本来是非常正经的反应,被她富有特色的嗓子一晕染,听起来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在口腔里短暂行进,磨去棱角,才能得以圆润、轻柔地从鼻腔和唇齿间缓缓溢出。
结果和初衷大相径庭。
秦越低垂的眼睫自然眨动,手下不停。
拖焊结束,秦越干净地撤离烙铁,把板子递给陈薇,“试试。”
陈薇已经看到了希望的苗头,脸上满是喜色,“唉好!”
秦越的工作暂时结束,倾身靠向椅背。
身后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沈老师,您笑什么啊?”任佳文小声问。
沈见清架着的双腿交换上下,指腹轻压放在腿上的杂志,“笑你对她的误会有点深。”
任佳文疑惑,“啊?不凶吗?”
“不凶。”沈见清懒散的视线扫过秦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细长白皙,骨节分明,自然垂落的姿势也在有意无意地拉伸视觉效果。
毫无疑问,秦越有一双漂亮的手,灵活又平稳。
……灵活啊。
沈见清翘着的那条腿略往回收,无端想起那些夜深人静时才会出现在某处禁地的入侵感。
凶的人不会把本该让人防备的事做得那么让人期待又恋恋不舍。
凶的人不会在理智被肆意分裂时还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调整,全心顾及对方的感受。
凶的人不会有那样一双温暖又温柔的手。
欸。
这么一想,秦师傅的优点还挺明显的,她以前竟然没发现。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