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全程不能歇,同在祭坛上的村长也不是单纯上来观光的。
祭祀开始没多久,他就提起一只花篮,抓起篮中花瓣往木人头顶洒。
祭祀一共要用到七条咒语,也要向木人送上七样供品。
轻飘飘打着旋儿落下的花瓣,有几瓣被风吹到了乔枝发上身上。
有一片花瓣甚至擦着乔枝眼睫而过,看见这一幕的村长心短短提了一下,然后便看见乔枝眼都不眨,念咒的语速没有丝毫变化。
村长松了一口气。
祭祀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比起被木人追杀那肯定要和谐不少,但是整个流程过于繁琐,持续时间又长,三个小时下来很难不出错。
一点小错倒也不会对祭祀造成什么影响,过去也不是没有旅客在临近祭祀的时候明白事情不对,破罐子破摔乱念一通,村长一边在心里嘲笑他们自作聪明,一边自己将咒语接了下去,冷眼看着那些旅客在祭祀完成的时候,于天火中接受长久的,又无法立即死去的炙烤。
何必呢?村长心想,来了木人村,不是死在木人手里,就是死在天火底下,没有第三条路,如果好好完成祭祀,天火降下的时候反而能少受几分痛苦。
此刻,村长对乔枝的能力很是满意,虽然只开了个头,但已然可以预见乔枝是他目前见过的旅客中将祭祀进行得最好的。可惜,哪怕能力再强,最后也只是个祭品。
一篮鲜花撒完,小钟敲响,村长换上一壶清茶。茶水倒不会倒在木人身上,而是倒在祭坛前的地面上。
花,茶,酒,这是前三样祭品。
随着祭祀的进行,钟声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乔枝中途起身过几次,用特定的动作配合村长完成祭祀,也在这些时候看到了祭坛底下村民们的表情。前排的村民很是高兴,觉得此次祭祀的成功板上钉钉,如果不是祭祀期间需要保持一定肃穆,只怕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庆祝。中排的村民心不在焉的居多,他们没受过多少木人法术的好处,但也没遭过多少木人法术的害处,对祭祀没有那些得到最多利益的人那般在意。后排的村民则多显出麻木来,还有一些只觉悲哀,看着祭坛上的乔枝,就好像在看着自己。
他们也是必要时刻可以被舍弃的祭品。
花一道,茶一道,酒一道,随后是鸡血一道,牛血一道,人血一道。
祭祀人血的时候,村长咬牙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将手臂悬于木人头顶,让鲜血滴落红布之上。这一刀划得极狠,祭祀用的血必须是新鲜的血,鸡牛都是现宰的,而人血祭祀需要配合的特定咒语只有村长知晓,这是村长坐稳位置的根本,血得是念咒人的血,他只能自己上。
不过这对村长来说,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里面的小节。只消祭祀完成,他就能安安心心用木人移伤术将这道口子转到别人身上,又将别人的气血转给自己,他一点损失都不会有。
被各种步骤塞满后,三个小时过得很快。
该请天火了。终于到了这一刻,村长脸上不受控制地浮现激动的笑容。
他的手伸向木人身上盖着的红布,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木人,没有发现全程配合,好似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就是最后那个祭品的乔枝,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浅笑。
当一串不曾听闻的咒语在耳畔响起的时候,村长蓦地意识到了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抓住红布的手已经将它扯下,布料滑落,露出一张他见所未见的木人面孔。
这村长瞪大了眼睛,震惊到忘了言语,没能说完整句话。
这是什么?这不是他看着乔枝拼接好的那具木人!
本该降临的天火,迟迟未曾降下。
而天色急剧黑了下来,不知何处飘来的厚重乌云,将太阳遮掩。
阴风大起,将村长特地为祭祀换上的一身广袖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头冠垂下的带子一个劲儿往他脸上扑,村长手忙脚乱地将挡住眼睛的带子抓下来。
风声中,乔枝念咒声不停,这些咒语连贯念诵的时候很像僧人诵经的声音,村长却无法因为这规律的声音感到安静平和,他意识到有事情超脱了掌控。
他没见过的木人,他没听过的咒语。
遮蔽天日的乌云,迟迟未至的天火。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枝一定知道答案,村长伸手要去掰过乔枝的肩膀质问她,然而却忘了手里还抓着那块从木人身上扯下来的红布,他手一松,红布就被大风卷走。
村长下意识追随红布而去。
就在这时,祭坛下响起了惊恐的呼声。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