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这样的态度,他不由放缓语气:“今日若不是被我碰巧遇上,你准备何时回?”
“外面太冷,稍后就回。”辞辞实话实说道。
她既这样说了,叶徊便揭过她那一时的想不开,转而交待她:“不要急着和人订亲。”
“将来有一门好亲事在等着你。”他诚恳道。
“那就,借您吉言。”辞辞笑笑。出乎意料地,她的心情居然松快了许多。
波光粼粼,回清倒影。辞辞抬头看夜空,想着好好看看被自己一直忽略的团月。猝不及防地,无数盏被放飞的天灯点亮夜空,也顺势闯进她的眼眸。
真美啊。她在心中憧憬。
叶徊看清辞辞的神色,也抬起头,面上松动,问她:“想放灯?”
辞辞没有说话,只看着天上盛景。灯影错落,扶摇而上。天上孔明灯,河中荷花灯,到处都是愿望。愿望者,希望也。
叶徊于是吩咐人去买灯和纸笔。
随从从河滩的小贩那里买齐了东西。
辞辞欣然提笔写下“心想事成”。不得不说,临了这些天的字帖,效果还是有的。
余光扫见县尊大人正写:国泰民安,海清……
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这种时候还不忘忧国忧民。辞辞受到触动,感慨道:“大人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好官。”
叶徊检查她的字迹,道:“勉强能入眼。”
承载着心愿的祈福灯越飞越远。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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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辞:等我找到好亲事再来挖坟大人说过的话,嘻嘻嘻。
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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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浅淡的圆月落在矮树上,红日缓缓攀升。
辞辞随着叶大人一道回城。
城门口王大娘的摊上早早就忙碌起来。辞辞吃着胡辣汤和煎包,额上起了层浅浅的汗,她默默地放下筷子,始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了。
这时候,城门楼钟响传开,连着响了六下。
叶徊起身:“走吧。”
辞辞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走路。此时的街上比之晚间,热闹淡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比往常热闹。
他们在衙门后的巷子前分开。巷子里有落叶的动静,时不时传出几声狗吠。
“今日好好休息。没有传唤,不必往前来。”叶大人如此吩咐过,转身走了。
辞辞听了很是感激:“谢谢您!您一定能得偿所愿的!”她说着,没能忍住对着知县大人的背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样的不尊重可不行,她飞快地扭过头去,揉着眼睛当做无事发生。
天光大亮。
回到房里,辞辞洗了把脸,开始补觉。这一觉直睡到晌午时分。睡足了浑身舒爽,唇齿间连喉咙里都是甜滋滋的。
“偶尔这样虚度半天,还挺有意思的。”她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起床。
心里痛快了,什么事情摆出来都是消遣。练字再不是件苦差事了。下笔之时,辞辞只觉得每笔每划都有灵感,写起来流畅极了。
她居然有点喜欢写字了。
练完字,她去到厨房,就着蜜饯和鲊肉用了碗茶泡饭,心满意足地返回来接着读草木状。
……
叶大人远没有她这般悠闲。
此刻前堂正有一场官司。有一富户击鼓告状,称一樵夫盗自家宝物,樵夫坚称此物是自己的。双方争持不下,只得请出父母官裁决。
县尊大人升堂问案,江牙山海图在其身后,“明镜高悬”匾悬于顶上。公堂之上,庄严肃穆。
叶大人扫见堂下赃物,随即令紧闭县衙大门,不准闲杂人等旁听:“阮平,口口声声称此瓶是你家家传,可有证据?”
“有的有的。”阮姓富户连忙道,“回县尊,草民家中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瓷瓶,同被盗这只是一对,今日也带着,大人看过,自会分明。”
叶徊便叫呈上来。
细细比对两只青瓷梅瓶,确系一对。更要紧的是,瓶底部的落款是前朝允帝灵通年间,如此做工,可称得上是当时的最高水准。两百多年前的老物件,难怪引起争端。
再看阮员外带来的那只,有磨损,带冷香,却是积年累月的家传。
叶大人目光幽深,命人收好梅瓶,惊堂木一拍,扫视堂下,语出惊人:“毁盗古时皇家陵寝是死罪,你们谁愿意认下。”
富户和樵夫面面相觑。
“两只瓶子虽是一对,但是一个地上一个地下,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从地底盗出的这只带一层沁色,又为愚昧之人蛮横搓洗,该是不久前才重见天日。本官只略通此道,若找行家验过,想必更清楚明白。”叶大人冷冷道。
他在宫中时,曾涉猎过一些前朝的隐秘记载:[冯懿儿好瓷,又好青色,远征而亡,允帝大恸,葬其于西南,命人秘密制出青瓷,归于墓中,改元思懿。思懿年间,瓷器着色之法传世。]
这便是这世上第一对青色瓷瓶的来历。
因为之后改元,灵通年间仅有一对青瓷。这等宫闱秘闻,外人不知,实属正常。
这位冯懿儿是前代赫赫有名的女将,也是允帝的红颜知己。她死在灵通三年,远征西南,中瘴毒而亡。在她死后一年,允帝亲率大军踏平南境,宣朝又一次一统。
冯懿儿曾遗言要落葬身死之处,允帝便提拔她帐下三位将领,命他们世代镇守西南,看护将军陵寝。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