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意识到孩子这事儿是个飘渺的问题,看到他张口欲言,怕他以此为由拒绝,赶紧抬手打断他,接着道:“你别说,我这兄弟家世还好,虽然没你们苏家有钱,但绝不会让你们倒贴,彩礼和聘金也都好商量,而且,他人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但家里有人可是大名头!不过呢,没名头也不是坏事对不对?说明低调啊,这年头低调是个多么难得的品质……”
“花花姑娘!”苏迭打断我,这突变的称呼倒让我愣了一下,他一脸肃容,瞧我的眼神也多了些莫名的忌惮,然后收起扇子,往后默默退出一步,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个可不成,若是男子,是不得嫁进苏家的……”
“诶呦,这不是事儿,”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眼见他又退了一步,赶紧也往前凑了凑,嘿嘿两声,一拍大腿,“他嫁不过去,那你可以嫁过来嘛。”
苏迭已退到了楼梯口,扇子自打方才收起便没有再打开,他执着扇柄对我抱拳一礼:“天色已晚,本公子先行安寝了,明日还要赶路,各位早些歇息。”说完转身上楼,简直怀疑他运起了轻功,只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我愣了愣,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此时倒是想起他方才凑过来似是有话要讲,连忙“哎”了一声,对着楼上喊道:“你刚才要说什么呀?”
回答我的是一声关门声。
这一夜的心情极是复杂,一面担忧一面兴奋,自然没有睡好。第二天我们真正踏上前往江南的路,我半趴在小蓝背上,频频打瞌睡,几次差点儿栽下马却都在即将栽下去的瞬间清醒过来,如此反复。然后看到江胡望过来的脸,一副焦急又忍耐的奇怪表情。
我:“?”
“你要么就掉下去,要么就别掉下去,”江胡着急地说,“你这样看得我心慌。”
我莫名其妙:“我一直没有掉下去啊。”
他看起来更焦急了,我想了想,这家伙原来还有强迫症。而我确实困得不行,想往日在雪域山庄,老子这会儿该是吃着圆圆洗的葡萄,歪在树下的躺椅上迎接睡意自然来临,而且睡着了也有人打扇子,有人赶蚊蝇,有人抱到床上,哪至于现在……
诶?
啊呸!
我一个激灵,猛地坐正了身子,将小蓝吓了一跳,它大约误解了我的意思,竟一时加快马蹄哒哒跑到了队伍前面,和苏迭并驾齐驱。
苏迭自打上路就一副唯恐避我不及的模样,眼角余光瞧见他的手已默默拉紧了缰绳,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张了张嘴:“那个……”刚一出声,果真见他扭头就要溜走,我连忙喊:“等等!真有事儿!”
他回头,目光狐疑观察我一番,折回来问道:“什么事?”
我偷偷瞧一眼其他人,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两,遂悄悄道:“你昨晚上说,要给我师姐通风报信,通了没有?”
他的眼睛亮了。
“这个嘛……”苏迭意味深长瞧了瞧我,笑了两笑,手中的扇子哗得打开,扇了两扇,“没通。”
果然还是诓我的。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师姐一向不睡懒觉,习惯早起,早起的第一件事习惯去找我,她就是再磨蹭这会儿也该知道我失踪了。
我在心中默默为小白点了根蜡烛。
如此一来倒是有了些兴趣,便凑近了低声问苏迭:“坦白讲,你和箫白是什么关系?”
原以为他会对我打马虎眼,毕竟这种暗地里相互勾结的行为,依照江湖不成文的规定,当事人往往口径一致死不认账,不想这位吹 箫公子是个不一样的,他淡淡瞧我一眼,神情似笑非笑,悠悠道:“合作。”
我一愣,想了想,斟酌道:“不会就为了救我出来吧?”
苏迭诧异地望着我:“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此前从君先生的描述中可知,江湖黑白两道,苏家看似正道,其实不然,最多属于中立派,披着经商的外衣作壁上观而已,还不知有何阴谋,不过说白了,再大的阴谋也不过是把整个江湖收入囊中,但这是大家都有的想法,委实不足为奇,既然都有同一个目标,当然是看谁更阴险更无耻更不择手段了。
小白想要重振雪域山庄,于是打算不择手段的苏家就趁机找上了他?
我不禁大大啧一声,与虎谋皮啊与虎谋皮……哦不,狼狈为奸啊狼狈为奸……想着想着又突然顿住,问道:“不是,那你跟我师姐是什么关系?”
他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看着忒是不怀好意,我心里一咯噔,刚想摆手说算了算了老子不想知道,他已慢腾腾回答道:“真要说起来,该是顶亲密的关系。”
我将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感到震惊,震惊在于此前这两人见面师姐可是一副想一掌拍死他的模样,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亲密了?哎不是,怎么就亲密了?
就在此时,脑中似有一根弦动了一下,令我陡然回想起来那个遥远的十五岁暮春夜,在被师姐施以毒手之后,缓缓倒地之时,视线里那抹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觉的白影子……
原来如此!
我猛然瞪大眼睛,赶着小蓝退后一步,隔着两米的距离盯住苏迭的脸,他脸皮十分自然,不似作谎,于是我眼睛瞪得更大,目光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脑中猜测跌宕起伏,一个关于当初相知相许却又因某种原因最终始乱终弃的悲剧从头演到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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