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胡嗷了一声,站住不动了。
我心头一紧,想莫不是真伤到了什么严重的地方,忙起身去看,却见他捂着手臂,眼睛却盯着地面上遭无妄之灾、被一鞭子撕成碎片的稿纸,目光凄凉宛如弃妇。
小表妹才不给他喘气的机会,鞭子再度缠上来,江胡掉头就跑,一面眼泪横飞地哀嚎,一面朝我的方向狂奔而来。
“花花,救命!”
我愣住。
他奶奶的,老子只想当个看客啊!
江胡的身影快如老鼠,我当即朝一旁闪身,同时脚尖挑起三腿凳,飞起一脚朝小表妹砸过去,想拦下她的攻势,小表妹眉心一皱,瞪我一眼,本要落在江胡身上的鞭子只好偏向,凳子被抽成两半,哗啦散了一地。
然而没料到的是,师姐的动作比我们更快,只听“砰”一声,江胡还不及缓口气,就被踹飞到半空,扑到他身后还未落地的小表妹身上,两人连人带窗户直溜溜地飞出去。
“扑通”、“扑通”。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落入江中,惊得附近几艘船上的人们一阵惊叫。他们观望片刻,见江水中两颗人头冒出来,便又见怪不怪地饮酒作乐起来。
我站在甲板上,手搭额前远远眺望,不放心地问师姐:“你方才用了多大力?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师姐拍拍袖口的褶皱:“死不了。”
我不太放心:“不知那位阿莹姑娘可会凫水?”
师姐:“巧了,她不会。”
与此同时,江上传来微弱喊声:“魏……魏……”
“喂什么喂呀。”我嘟囔一句,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揪住了衣领。
师姐:“干什么去?”
“你管我!”
我扭动肩膀想挣开她的手,但发觉她当真没有松开的意思,只好叹口气,指指江面上扑腾的人影:“看见没,这种时候鬼都知道要躲开点啊。江胡那家伙惯会逃命,水性极好,他肯定会救阿莹姑娘,你也瞧见了,人家姑娘衣裳穿得那么薄,这一落水可就什么都看见了,若再给他搂搂抱抱一下,那么多双眼睛瞧着,阿莹姑娘定要气得杀人,就算不杀人也可能要挖掉人眼睛,待在这里可不妙。”
师姐松开我,低笑一声:“你如何将阿莹想得这般狠毒。”
我转身看她:“没有吗?她方才对江胡使出的招式,可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
“只是伤了胳膊而已,”师姐淡淡道,“阿莹虽性情骄纵了些,伤人性命的事却是没胆子做的。”
我冷哼:“我怎么知道,我跟她又不熟。”
师姐淡笑:“放心,有我在。”
“上一回还说人家索尔姑娘阴气缠身,这一回就是性情骄纵不谙险恶了?”我瞥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跟小表妹很熟哦?”
说完将脸转向一旁,望着沿岸的繁华街市,一名男子正将一枚桃花簪插入身旁女子的发间,我想这男的可真是蠢,选什么花都不要选桃花嘛。
尽管如此,我仍将耳朵用力竖起,生怕听漏了什么,然而半晌都没有听见师姐说话。
我按捺住不去偷看她,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欣赏夜市风景。
“花花这是……”
耳畔忽然响起低低声响,几乎紧贴着肌肤,带着细微笑意:“吃醋了么?”
我惊得一蹦三尺远:“谁吃醋?你才吃醋!你全家吃醋!”
师姐淡淡一挑眉:“小孩子就是脸皮薄。”
我头发都气炸:“你才脸皮薄!你全家脸皮薄!”
“好好好,来,别闹了,”师姐牵住我的手,往岸边街市走去,“有想买的东西吗?”
我愣了愣,甩开她:“我才不是小孩子,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师姐收回手,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笑道:“当真是不好骗了。”
我瞪她一眼:“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然后我被拎着后领子拖走。
“想不想吃西湖醋鱼?”师姐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咳一声,道:“也、也行。”
师姐说,苏家的厨子年轻时在扬州城最大的酒楼里任主厨,家中一妻一女,一家三口日子尚过得滋润,然而厨子想要个儿子,于是选了个吉日与妻子上山拜佛,拜的是送子观音,兴许是心诚过头了,第二胎竟得了四个男儿,儿子都活了,但妻子难产而亡。丧期过后,厨子又娶了个新妇,新妇过门一月便怀了胎,一胎又生了三个儿子,这下厨子怕了,连夜拖家带口上山给观音磕头,求她别再送了。
我觉得这个故事甚是惊奇,只听闻有人求也求不来,却没见过求得太多承受不起的。
故事讲完,我们也走进了一家看上去就很贵的酒楼。
“后来他就去了苏家了吗?”我问,一边打量着酒楼环境。
师姐同柜台后的人耳语几句,转头对我道:“否则他怎么养活他的七个儿子。”
我想了想:“这倒也是。”
再大的酒楼的主厨,也只是个普通厨子,可入了苏家,那就大大不同了,虽比不得皇亲贵胄,但在远离京城的扬州城,某种意义上苏家的地位也不差多少……
思索间,我们在二楼临窗的雅间落座,不一会儿,四道菜一壶酒被呈上来,不仅有西湖醋鱼,还有蟹黄小汤包、糯米藕和酱鸭脖。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