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就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千古奇门秘术’,不论给谁,都很难不动心吧?”
我仰靠在梨花椅背上,目光虚虚望着半空,语带讥诮:“人心的弱点,就是欲望,所谓擅攻心者,不过是狠狠捏住了对方最想要的东西,当真是可怜,人啊,怎么就是如此贪得无厌呢。”
小白轻笑一声:“谁又不是活在欲望之中呢?”
我立刻来了兴趣,坐直了问他:“那你呢, 你想要的是什么?”
小白却勾着唇淡淡反问:“那教主你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两相沉默。
许久,我咳一声,严肃道:“这几日让人多注意苏煜,他被我气得半死,应当会有所动作,可能会暗查我的身份。”
小白转着玉箫,瞥我一眼:“堂堂苏家少主,还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懒洋洋道:“今时不同往日。”
小白眨一眨眼:“你想如何做?”
我屈起手指敲着桌沿,沉思道:“让他查,他想知道什么,就给他什么,然后盯着他,我只要确认一件事,”我眼神冷了冷,“他和南阳王府,私底下有没有往来。”
“你是说……”
“尤其,是那位王妃娘娘。”
这日晚间,苏家果然准备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家宴”,而我就是这场盛宴的主人公。
应酬这项活动总是令人疲惫,假装应酬就更加残酷,再加上应酬的对象是一整个狐狸窝,就会演变成一个伤身又伤心的高风险活动。
苏府的厅堂内,仆从们络绎不绝地将肴馔摆上桌,身姿袅娜的乐伎叮叮咚咚奏着琵琶,觥筹交错之间,我笑得欢欣愉悦,如同八月谷中的一朵向阳花,乐呵呵地打量每个人脸上的面具。
我想,我如此轻易地便学会了不动声色不露喜悲,真不知该为此感到欣慰还是遗憾。
苏迭坐在我身旁的位置,不时侧头打量我的神色。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对我痴云騃雨神魂颠倒一刻也不肯我离开视线之外。
不知其他人作何感想,但苏剑知想必是满意的,大约是看我有些醉了,便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对苏迭道:“带花花出去透透气,醒醒酒吧。”
我想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苏老头真是有眼色。
苏迭低应了一句便站起身,我恰到好处地作出摇摇晃晃的模样,他的手臂一伸过来便被我抱紧了,还仰头对他傻乐了一个,席间立刻传来几道揶揄的低笑声。
走出门时,眼风不着痕迹向后扫过,苏剑知正转头对小白说着什么,神色宽和舒展,小白手持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作凝神细听状。
一出门我便松了手,苏迭也悄无声息地退开我三尺距离,和我并肩走在长廊上。再度经过那一池红莲,想起去年这里花开正盛,荼蘼得像燃了一潭烈火,如今花期未到,荷叶之间只有柔柔几株半开不开的花骨朵儿。
我津津有味地端详,意有所指道:“朱轮华毂,金玉满堂,三少当真舍得?”
身后苏迭沉默半晌,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意味:“富贵如云,有什么舍不得的?”
“真是搞不懂,”我斜斜看他一眼,又转而一笑,“不过,不管你要不要,这苏家我是要定了。”
苏迭嘴角的笑意一敛,皱眉看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缓缓转头,望着远处彩声喧嚣的宴堂,眼中笑意愈深:“不然,多可惜啊……”
笙箫散去时,已是入夜时分。月光似水,穿过树梢,如沉霜铺了满园。
侍女将我引至客院前,正要推门而入,我叫住她,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随便走走。”
侍女轻轻点头,柔声道:“那姑娘早些歇息。”
我独自沿着小道往前,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身后有柳二跟着,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晃了许久,忽然心有所感地停下脚步,小径尽头的院门半敞着,可隐隐望见庭中的假山石林。
我略略愣了一下,慢慢走进院中,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心脏也跟着为之一颤。
屋内仍是当初的摆设,纱罗帐静静垂在床边,我在桌前坐下,出神地看了会儿,恍惚间好似看到眼前有紫色身影缓缓转过身,冲我微微一笑。
淡淡蔷薇香丝丝缕缕萦绕周身。
我回过头,房门大开着,夜色浓厚,寂静无人。
“呵,”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若有所思地缓缓道,“要不,把这里都烧了?”
良久的沉默,柳二的声音在半空幽幽响起,也不知是从哪传来的:“主子,要烧吗?”
我思忖一阵,咣当关上了门:“烧什么烧,烧了还得赔钱,”又站得远了些,指着门道,“把门劈了就成。”
一切如我和小白料想的那样,苏剑知表示我和苏迭的婚事他来操办,嘱咐我不用担心,一定搞得要多盛大有多盛大,问我有没有意见,我委婉地表示只要尽快就行。
说起来老爹给儿子操办婚事,这多少有些古怪且不合规矩,但我也不在乎规矩还是不规矩,左右我也不是真嫁。
几日后苏剑知派人来说,他找了高人算了个好日子,谷雨之后,暮春佳辰,杂佩含风响,丛花隔扇开,正是新婚好时候。我怔了许久,笑出声来,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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