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柳巷里最好卖的不是人,而是酒,这个地方就是苏家在洛阳的一处酒窖,真是好位置,给周遭秦楼楚馆送货十分方便。
我是觉得苏剑知不可能蠢到把东西藏在自家酒窖里,但看师姐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怀疑是不是自个儿想得太浅薄,兴许里头还有旁的玄机?
翻过高墙,见前厅透出朦胧光亮,光亮中间或闪过一两个人影,却不能断定是值守酒馆的伙计还是苏剑知留下的护卫杀手。
师姐拉着我,无声潜入后院,在墙根处等了片刻,侧身走出去,熟门熟路来到仓房门前,又熟门熟路地开锁,推门,拉着我走下石阶。
我总觉着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拽了拽师姐的袖子,师姐垂眸看我:“怎么?”
我说:“怎么门外都没有看守的啊?”
师姐面不改色:“一个酒窖若还有人看守,岂不是更惹人疑?”
我想了想,好似也有些道理。
踏下最后一层石阶,眼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酒香隐隐,浮在空气中,十分诱人。
我呆望了一会儿,刚想到苏剑知莫不是把东西藏在酒坛里了吧?便见师姐一撩袍子,坐在石阶上,抄着手对我一扬下巴:“好了,去找吧。”
我不能相信地瞪大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去找?”又结结巴巴指了指数不清的酒坛子,“这得找到什么时候?而且,为什么是我?你干什么呢?”
师姐好整以暇:“我等你啊。”
我震惊地不行,狠狠指她:“凭什么?”
师姐轻笑一声,耸肩道:“是你想要那些东西,我又不想。”
“……”我瞠目结舌,瞪着她,“可你当初不是说……”
话断在半截,蓦然间,我回过味儿来,一阵咬牙切齿。
他娘了个蛋的!
她当初说不能让那些藏书秘籍落在护国寺手里——那可太简单了,若东西没有了自然就流不出去了。她根本无需费劲寻找,将这里一把火烧掉就行。
我突然有种熟悉的掉沟里的感觉。
当即收回手,眯着眼看她:“你是不是骗我来着?东西根本不在这里?”
她诚恳地摇头:“没有骗你,”又看看我,状似无辜地,“我只说这里可疑,又没有肯定一定就在这里,花花你会不会太无理取闹了?”
我颤抖地指她,在原地转一圈,隐忍地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竭力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没事,不过就几百个酒坛子……霍得睁开眼,他娘的哪里没事!
我深深怀疑自己上了当,但是又拿不出证据,无法反驳,想了老半天,终于平心静气,转身,对师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那你能不能帮帮我啊?不然天亮我都找不完。”
“哦?”师姐淡淡一挑眉,随口应下,“可以啊。”
端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厮不对,果然,她眼睛轻轻一眨,饱含深意的目光幽幽扫过来,在我的唇上顿了顿,嘴角一勾,道:“你来亲我一下,我就帮你。”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不要。”我后退一步,义正言辞。
师姐哦一声,道:“那我过去亲你一下?”
我愣住,气结:“这有什么区别!”
师姐:“区别就是你主动还是我主动。”
我忍无可忍:“我是说这件事本质的区别!”
师姐再度哦一声:“这件事的本质是?”
我从鼻子里凶狠地喷出一口气:“本质就是你威胁我!”
师姐摇头叹息:“怎么就是威胁呢?明明是你求我帮忙的,至多就是个小小的条件罢了,难不成让你亲我一下,你就会少块肉吗?”
我咬牙:“我……”
师姐幽幽补一句:“又不是没亲过。”
我彻底噎住。
默默瞟一眼身后乌泱泱的酒坛子,虽然我这人的确懒,但是……啊,的确懒。
眼睛又默默挪回来,看着眼前的人,眨了眨,一边在心里怒吼咆哮骂魏鸢,一边嘴上轻轻软软地小声问:“随便亲哪里都好么?”
果然,眼前人猛地怔住,目光定定看着我,而我也微微噘着嘴看她,一副委屈羞耻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仿佛是下意识地,她嘴唇微启,点了点头。
我立刻兔子一般窜上前去,而师姐一怔之下也反应过来,旋身道:“不行——”
然而我已经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尽管她及时避开,发丝在我的掌心滑脱半截,但也足够了。
我握着她一截发尾,垂头用嘴唇贴了贴。
再抬眼时,便看见她一脸隐忍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当即噗地笑出声,又赶忙捂住嘴巴,一边无声大笑一边指着她:“你……噗,说话算数啊。”
于是之后半个时辰,我两一人拿一截棍子,瞎子探路一般轮番敲打着酒坛子,这场景若给旁人看见,指定以为来了两神经病。
我瞧着师姐按部就班又心不在焉的模样,渐渐地便觉得无聊,再渐渐地,所幸拿着木棍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她动作。而师姐只是淡淡瞥我一眼,神情蔑视,却也没说什么奚落的话。
就这么看着她,令我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同样是她在林子里倒腾捕鸡的陷阱,我蹲在一旁啃着地瓜等她,不远处小蓝和小绿亲热地蹭着脖子。其实凭她的身手,捉野鸡哪里用得着陷阱,我知道她是在陪我,很多时候她都是这样,一面嫌弃,又一面甘愿陪着我胡闹。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