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方才听到的内容,步伐渐渐沉重,心中愈发有了许多疑惑。
他后来真让父王失望了吗?父王最喜爱的孩子真的是他吗?可昌平君为何说,父王并不喜爱他,因为他的母亲是楚国人还有,是什么坏人想骗他呢?
章台宫里早朝已过,嬴政正在跟昌平君和李斯等人商议国事,扶苏抱着明赫在一旁等着。
明赫也乖巧地没有出声打扰父王,只歪着小脑袋,边欣赏父王的侧脸,边在心头疯狂尖叫,“啊啊啊啊我爹真的好帅!我父王好帅帅!好担心自己配不上父王的盛世美颜,谁能抱我照照镜子啊!史官以后会不会记载‘秦始皇最喜爱的公子明赫是个丑八怪’这种话啊?好怕怕,我也是要形象的嘛”
系统无语望天:
扶苏哭笑不得,忙抓过他的小手手帮他转移注意力。
嬴政被吵得头疼,无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额间,这傻孩子,恐怕确实半分也不知晓,自己的心事早已泄露在旁人耳中了吧?
若是换做深有城府之人,想来更会小心谨慎地维持神秘形象,达到利用心声异术传递真真假假关键信息、进而操纵秦国国事的目的,哪会这般毫无形象地胡言乱语?
如此也好,小儿赤子之心,倒省却了你来我往的尔虞我诈。
正在侃侃而谈的昌平君察觉到嬴政的动作,停下话头关切道,“王上可是头疼?”
嬴政挥挥手,“寡人无妨,你继续。”
实际上,熊启除了“昌平君”这个爵位,还担任着秦国右丞相之职,只不过他的爵位是昭襄王所赐,人们便照旧以昌平君称之。
说起来,自四年前罢免相国吕不韦后,嬴政便不再设相邦之位,只以左右丞相为相位。
昌平君能以楚国公子的身份得到君主信任,跻身秦国朝堂百官之首,缘由还要从嫪毐叛乱说起。
秦王政九年四月,嬴政在雍城行冠礼,这意味着成年的他要正式全盘接手秦国朝政了。
在仓促得到嫪毐纠结军队朝蕲年宫进攻的消息后,他下令让相国吕不韦、廷尉昌平君、昌文君速速集合人手应对。
那一夜,嬴政在血光剑影中看到一张张贪婪的脸:本该护卫秦王安全的王宫卫尉首领、掌控咸阳军政大权的内史、掌管宫廷内事的中大夫令、掌管弓射武器的左戈
足足有二三十名朝廷高官。他们领着秦国先君用血和命攒下的国库俸禄,指挥着属于秦王的军队,听着一个假太监的指令,要杀了他!
当吕不韦带着援军姗姗来迟赶来,一直守在嬴政身旁、豁出命护着他的昌平君,已忍着箭伤奋战多时
后来他查出吕不韦和嫪毐暗中勾结之事,便顺水推舟利索地罢了相,虽不再设相邦之位,但提拔昌平君当了万人之上的右丞相。
君投我以木桃,我报君以琼瑶,向来是他的为君做人之道。
“故而,臣以为应当继续攻打赵国,趁桓猗去岁斩首十万之余威,彻底击垮赵军之斗志,则灭赵大计指日可待。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正该乘胜追击。”昌平君沉吟着,温声说道。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垂头暗暗权衡一番打定了主意。
果然,嬴政跳过左丞相隗状,直接看向李斯,“李斯,此事你有何想法?”
比起有些迂腐保守的左丞相隗状,他素来更喜欢听取李斯大胆的建议。
李斯闻言,便知道让自己再次崭露头角的机会来了,他也不做惺惺谦虚之态,大大方方上前道,“王上,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桓将军去岁虽斩十万赵军,但归根结底是赵将扈辄无能,而如今秦国直面的敌人是赵将李牧,此人在边境多有奇策,绝非庸碌之辈。臣以为,与其浪费兵力继续与赵国僵持,不如转攻实力最弱的韩国,先灭韩以震慑列国
明赫滴溜溜把目光投向李斯,只见他身形消瘦,面容清癯,约摸四十多岁,站得倒挺直的。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李斯敏锐地朝他瞥了过来,又迅速挪开眼睛,继续侃侃而谈。
他暗暗吐槽,“看什么看,你这个革命阵营的叛徒!讨厌你!”
然后他开始跟系统你一句我一句骂起胡亥赵高来,比起助纣为虐的李斯,明赫更厌恶胡亥和赵高那两个“纣”,简直坏透到骨子里去了,他们甚至连始皇大大剩下的那些毫无威胁的儿女,都要统统虐杀个精光!
权力一旦掌握在这种冷血变态手里,对世人而言绝对是个灾难,现在既然有他在,绝不会让那两个狗东西得逞!
明赫到现在仍不知道自己的心声尽数被嬴政父子听了去,在他们面前赤诚得连条底裤都没剩下——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跟系统的对话,别人倒是听不见。
扶苏诧异看向父王,嬴政压下心中震惊,眸中迅速划过一道厉色,下一秒便转瞬即逝,暗道,莫非李斯竟与吕不韦余孽暗中有往来?
昌平君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斯,微微一笑,“世人皆知李廷尉儒法皆通,却未料到,廷尉于兵法之事也颇有见解。只不过,本相的看法正好与你相左,韩国不过区区弹丸小国,强秦若先灭韩,难保有人以为以强胜弱,难显秦军之威势,亦难震慑山东列国。何况韩地多山,土地贫瘠,所出产五谷不过只有菽麦罢了,远比不上赵国遍地沃野,于秦助力实在不大。”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