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便正色道,“王上此番召臣等回宫,可是要趁着如今军心大振之际,待春耕后便要着手伐赵?”
他其实并不太倾向于立即伐赵,尤其在桓猗接连被李牧打败后,他便知晓,秦国若要伐赵成功,必须先除掉硬骨头李牧,不然,纵是出兵,亦只能落个两败俱伤。
他正想劝君王先定下计策除李牧、再行攻韩之举,桓猗却兴奋道,“伐赵好哇!王上,臣愿请缨率我秦军,再与那李牧大战八百来回,定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您!”
嬴政却摇首道,“李牧既是御匈奴之良将,杀之着实可惜。再者,眼下秦国各处人手皆不足,寡人前些日子,刚朝赵魏借了些庶民来开荒,此时不宜兴兵,伐赵一事且待明年再议。”
王翦与李信闻言,眼中皆有亮光一闪,看来,王上有收拢李牧之意?
他们的激动是有原因的,莫说这一时期,即便到了后世数千年,中原王朝的边疆,亦时常被匈奴犬戎屡屡骚扰,不胜其烦。
中原诸国打仗多是步兵出击,即便以马代步长途跋涉,到了战场之上,也要下马对打,不然很容易被对方击杀,究其根源,还要从马的稀贵说起。
马虽然与牛一样是食草动物,但马只有单胃,无法像四个胃的牛那般反刍,故而食量更大,而中原历来是农耕之地,水草本就不如塞外丰茂,到了秋冬缺乏草料的时节,只能用粮食来喂马。
所以,这年头能养得起马、学习骑射之术的,只有极少数的贵族子弟。而出身平民阶层的普通士卒,如果上马后,能保持奔驰之间不摔下马背,已称得上骑术良好。
但低头便能见牛羊马匹的草原各国却不同,那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士卒,仗着一身娴熟的马背打仗技术,在边境抢完杀完就跑,机动性远胜过列国步兵,让中原列国无可奈何。
至于追出去击杀对方,更是可能性微乎其微、又九死一生之难事,偌大的草原无边无际,并不像中原有固定的行军大道,待骑兵一哄而往四处散开后,本就不擅骑术的中原士卒,此刻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分兵追击,被对方突然冲出来斩杀于马上;或是原路撤退,无功而返。
当年,赵武灵王施行胡服骑射,也正因为赵国与匈奴大片土地接壤,百年间多次爆发战事,故而诸国之中,赵国将士对匈奴作战最有经验。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擅长步兵作战的王翦李信,非但不担心李牧的到来会威胁自己,反倒盼着这位震得匈奴十多年不敢侵犯雁门边地的李将军早日入秦,好向他讨教训练骑兵之法——毕竟,赵国很快也会变成秦国之地,届时,秦军将直面游牧骑兵。
相比之下,桓猗倒没想这么深远,他虽然很想宰了李牧报战败之仇,但他最大的优点,是很听嬴政的话。既然王上说了不杀,那就不杀,王上说先不攻赵,那就不攻呗!
但他对借赵魏之民一事颇疑惑不解,便急忙问道,“王上,那赵王与魏王怎会这般好心,莫不是有诈?”
嬴政含笑看了李斯一眼,李斯急忙上前将此中缘由一一说来,桓猗更疑惑了,“三万之民若他们垦出土地越多,收成便能越多,届时,我秦国要贴补同等之收成,粮仓岂非要被他们搬走大半?再说,我秦国还要再耗数十万石粮种播种若赵魏再趁机攻秦王上,莫如下令,限制每人只能开垦二十亩之荒地”
李斯却笑道,“桓将军此言差矣,王上自是盼着他们多垦地,才会额外专为赵魏百姓设置收成之奖励。”
桓猗用力挠了挠脑袋,看向隗状,这老夫子竟然也不反对?莫非我听漏了什么
王翦李信等人却露出喜悦的了然之色,看来,王上定然又得到了许多粮种,天佑我巍巍大秦也!
众人退朝正往外走之时,见五黑兴冲冲捧着一把未开刃之剑走来,刚到殿门便激动喊道,“王上,王上!铁坊匠人经过数日反复锻炼,照着张少府丞琢磨出的法子,果然炼出了韧度更高之铁!请王上亲自过目”
嬴政心头一震,疾步下殿迎上前,大臣们亦震惊不已,急忙折身返回殿中,齐齐围观这所谓熟铁。
自春秋之时列国掌握冶铁工艺后,便将之以柴薪融烧,铸造成各种农具及少量兵器。
但囿于技术条件的限制,这时只能冶出表面粗糙而厚重、又极易生锈的生铁,虽硬却脆,远无法与后世精炼铁媲美,所以就算到了战国时期,主流的兵器依然是青铜制成。
但就算是青铜兵器,在两军短兵相接之时,亦极易折断,故而消耗极大。
原本,要等到西汉时期,人们发现煤可以燃烧、从而用来冶铁、接着发现炒钢技术后,借助空气里的氧碳化生铁里的碳,从而得到了介于生铁和熟铁之间的“钢”。
随着这一技术的横空出世,比以往任何时期,都坚固数倍的钢化铁刀、长矛、铁铠甲开始大批量出现,为汉武帝攻打匈奴,武装出一个尖兵利器的铁甲军团。
而眼下,随着煤的燃烧功能被五黑提前解锁,有墨家强大的实践能力、又得到张苍这超级理工脑的加入,导致钢这一产物,提前出现在了战国末年的秦国。
五黑激动将钢剑举过头顶,蒙恬急忙接过,嬴政稳稳取过这把剑,它看起来比寻常铁剑更光滑许多。
他以交战时兵刃相撞的力度折了折,此剑只随着力度而弯曲,并未断裂!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