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笔,似乎在壁画上画着什么。
虽然真迹《地狱变相》已经只剩下了巴掌大小,且被剥离下来,保存在博物馆里,但是作为真迹的遗址,墙上还是请来了现代的画家用油漆临摹了复原图,这复原图虽然价值远远不及真品,但是在上面乱写乱画还是不道德的,阿诙略一皱眉,打算上前制止。
他迈上门口的阶梯,可是……走着走着,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脚下的水泥阶梯变成了石质,镶嵌在庙宇中的电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维持游客游览秩序用的红缎带拉的游客专用通道,也不翼而飞。
阿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这墙上的壁画也和之前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油漆的鲜亮感和刺目的对比度逐渐变淡,仿佛褪了一些颜色,柔和顺眼了许多,阿诙不懂画,若是哪位研究了一辈子《地狱变相》的老院长在此,绝对会大呼神迹……因为如今展现在眼前的壁画的线条、画风、技法,和真迹完全一模一样。
“这里已经关门了……明天来吧。”阿诙的语气有点怂,因为他开口的一刹那间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深夜会有一个可疑女子突然出现在遗址前,想到这里,阿诙背后一凉,一阵凉气从脚后跟冒到了后脖颈。这也不怪他,毕竟这里是《地狱变相》的遗址,若是这里是别的什么风景画壁画,他也不至于会这么怂。
青图没有理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席地而坐,拿着手中破旧的毛笔,在墙上描绘这什么,殊不知她的姿势透过流年与轮回,像极了当年那个一袭白衣的年轻画师。
壁画的颜色确实是变淡了,这一回阿诙确认了自己刚才确实不是看错,墙上的壁画在缓慢地变淡、变淡,就像是经历了岁月的风吹雨打后,消散在风中一样,而在这女孩面前的正中央,墙面上却隐隐约约透着色彩,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一样。
阿诙把目光认真的投在了壁画上,他没发现的是,这个女人的黑衣也随着壁画颜色变淡,一起褪色,就像是被雨水淋花了的妆容一样,黑色褪去,衣襟上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天水碧,只在地上只留下了蜿蜒的血水。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蒙在壁画之下,隐匿于地狱中上千年的宗师之作终于拨开了面纱,露出在了世人的面前……虽然这个“世人”就只有阿诙一个人而已。
他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墙壁,嘴巴无意识的张开,这幅画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在博物馆看到的任何画,都没有带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诞生于洛水之中的女神,横空出世,缥缈的容颜是不属于人间的绝美,这岂是凡人能够想象出的震撼?
画里、画外,被同一个人创造出的神女遥遥相望,一个陷入地狱深渊带着悔恨随着时间永远消散,而另一个丢失了姓名懵懵懂懂顶着莽活至今。
都是造化弄人罢了。阿诙感觉被人戳了一下,这才让他从震撼到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而就这短短几分钟的深陷,就让他有一种熬夜了一宿的脱力感,背后也都是虚。
“……啊?”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扭头看向青图,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青图的脸在阿诙眼中朦朦胧胧的,让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和画中人一模一样。
她指了指墙壁,转头询问他:“如何?”她很清楚宗师之作的意义,但是她作为《地狱变相》时,听到了各个朝代、各个国家和各个专家对她极高的赞誉和评价,但是……她从没有听过,人们对自己真正本体、这幅《洛神赋图》的评价。
毕竟,她作为地狱变相活了这么久,而做真正的自己,才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没啥好说的,真……没啥好说的。”即使是个刚毕业才大四实习的主持人,阿诙也个能言善辩的家伙,然而面对这幅宗师之作,他也是过来很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有道是,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阿诙郑重其事扭头,表情严肃的竖起了大拇指,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吊。”
确实是太吊了,以至于很久以后阿诙成了节目组名嘴“十二诙”后,有个颇为古怪的爱好,那就是特别热衷于在个人账号中评论一些字画书法,而且都很有独到见解。
只不过,后来再看过无数的名家画作,而且给出的评价在语言方面也越来越专业,可是带来的惊艳,也远远没有这次的大了。
说完这个字后,阿诙的视线还继续流连在壁画上,完全不知在他身边,青图听完他的评价后露出的复杂眼神。
片刻后,阿诙突然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支破旧的毛笔……没错,就是她刚刚拿着在墙上写写画画的那一支。
“你这……”阿诙有点懵,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青图,刚开口想问什么,却看到她微微作揖后,慢慢变淡消失不见……
阿诙:……
等等,这个女人是直接消失了吧?
刚刚那么大一个活人……就这么消失了?阿诙喉头动了动,把挂在嗓子眼旁边的尖叫咽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一个人蹲了下去,表面上看起来淡然,其实内心慌的一批。
掏出手机,阿诙打开了主持人们的聊天群,想求助,可是仔细一想,这个事儿又不能照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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