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指尖到骨节,而后停留在遍布纹路的掌心。
似有所觉般的,鸿钧反手紧紧攥住商音的手指,用力之大,几乎浸出滑腻的汗水。
“我总是在想,就算是喜欢又怎么样?我们才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短到还没有曾经混沌时的千分之一。”
“我信心十足地告诉自己,我那么凉薄的性子,分开一阵,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等到真正分开时,可能也没多少难受。”
“可是,我们只是分开了不到一百年。”
“你还记得我,你还喜欢我,我还能让系统送信给你,偶尔还能看到你这张有时候平静地让人讨厌的脸。”
“但我还是每天都在想你,看花想你,看树想你,听风想你,看月想你,酒杯里也都是你。”
须弥山巅的风刺骨而喧嚣,有种深入骨髓的寒。
两种颜色的法衣衣摆在风中交织翻飞,缠|绵又分离。
“鸿钧,我该怎么度过将来的千千万万年呢?”
“……会好辛苦啊。”
鸿钧的元神与心脏在商音那清淡的话语中像是被揉碎凝结在一起,又抻开来再次用小刀细细密密划出千万道。
他自诩能够算尽机关,算清人心,自私又野心勃勃地侵入商音的领地,理智而冷静地规划出两人最佳的利益,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明明知道商音的重情,却贪心又自私地想要她永远记得他,永远的……绑住她。
算计来的感情,似乎最终也泯灭于精明。
正如同在发现狌狌对她的冲击之后,商音会理智冷静地想出解决的方法。
现在,也一样。
商音的确被鸿钧算计动了情,但却清醒理智地试探出这场感情对她的影响与得失。
鸿钧表现得太过精明理智,商音也理所当然地认定他绝不可能会沉湎于感情。
在感情和理智拉扯之后,她最终选择保护她自己。
商音从来都承认,她就是一个永远最爱自己,甚至会在同自身安危冲突时,会显得自私又不负责任的人。
鸿钧一向都那么冷静自持,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样对二人都好,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吧?
商音将脸埋进鸿钧胸口,哑声道:“鸿钧,感情似乎有些让我无法冷静理智了。”
“就让我们回到最开始吧。”
“我会留下记忆,清醒又理智地规划实施我们的计划。”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对吗?”
鸿钧动了动唇,垂下眼帘,抬手摘下了商音鬓边的霄云期。
他太了解商音,正如同商音也那样了解他。
这一次,在商音元神的有意为之下,他看到了霄云期的道具介绍。
霄云期不是绝情花,也不是失忆丹。
却比绝情花更绝情,比失忆丹更彻底。
它会一点点吸收佩戴者最刻骨铭心的感情,直到花朵绽放,颜色过渡变化,佩戴者所有的感情就会被这朵巴掌大的簪花收拢其中。
而服下霄云期的人,则会被封印对霄云期佩戴者所有的记忆与爱情,只留下灵魂深处曾经深爱过的烙印。
若两人重新相爱,牵动元神深处的烙印,霄云期自解。
若无缘相爱,就真的只余下一段露水情缘,彼此放过。
他轻吻商音的额角,仍旧是那样任何人事都无法触动的冷静自持,轻声应道:“好。”
声音没有丝毫的颤抖,听不出外露的情绪。
两人的手交叠相握在一起,殷红灿烂的霄云期绽放在两人的手心。
商音将霄云期举到面前,感慨道:“我还以为我的爱情会是那种特别凉薄的颜色呢。”
没想到却是这么纯粹浓郁的颜色,热烈到灼目。
鸿钧抚摸着霄云期的花瓣,商音的发丝被风扬起,丝丝缕缕地掠过他的脸颊,嗓音低哑:“不会,它和你很像。”
一样的夺目灿烂,热烈灼灼。
盛放的霄云期一点点凝聚成绯红色的光团,静静悬在两人身前。
鸿钧半阖眼帘,沉默半晌,低声道:“阿音,再唤我一声吧。”
商音坐起身侧头凝视鸿钧,她方才一直不敢看他,但现在,她忽然就很想,非常想看看他。
鸿钧会是什么样的眼神?如何的表情?
会是之前说想要她永远记住他的运筹帷幄,还是从未见过的情绪激烈?
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的冷静,自持,像玉又像冰。
商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松了口气吗?
好像是有的。
但又……并没有那样的轻松。
她抬手抚上鸿钧的脸庞,看着他。
鸿钧垂下的眼帘抬起,回看她,而后,唇角微勾,是商音所熟悉的,美人冰雪消融时最好看的笑容。
商音忽然想吻他。
也这样做了。
霄云期入口的味道很苦很涩,两个人明明都很想要用力将彼此的气息揉刻进身体里,包裹进元神间。
最后却只是克制又冷静的,蜻蜓点水的一吻,戛然而止的相拥。
“鸿钧……不对,应该是,鸿钧道友?”
他听到她唤她,似乎带着笑,又隐约有几分怅惘,悠悠的。
一如两人当初在须弥天重逢之时。
于混沌划破时光落在洪荒,又倏然远去。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