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到过去,也看不清未来。
但当面对这样的迷惘,似乎都不让我感到害怕。
因为我不会再让别人因为我而连累了。
没有人要跟我一起沉落─
这样,很好!
当那锐利的刺痛感,划过脖子时─
很疗癒。
隔了一天再次来到杨佳静的家,黄佑莐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昨天的她依旧是期待着,期待可以跟杨佳静共度美好的时光。
但那样的心情,彷彿是好几年前的想法,而实际回想,不过就是一天而已。
一天的时间虽不长,但却能发生许多事。
就像是杨佳静脸颊上的伤口。
「姊姊的脸怎么了?」黄佑莐问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玄关处。
杨佳静听着黄佑莐喊她的称呼与语气,已经变回刚见面时的陌生。
杨佳静伸手摸着李伟顺帮她贴的纱布,有些脱落,她索性的撕下。「昨天我妈来店里找我,她赏了我一巴掌,是她手指上的戒指划出来的。」
「你母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杨佳静似乎从未向自己提起过她家里的任何事情,黄佑莐也相当注重隐私,所以也不曾主动问过。
不过没想到第一次听到杨佳静提起母亲,竟然是对自己动粗这等大事。
杨佳静回避黄佑莐的眼神,似乎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让黄佑莐佑退缩回去。
杨佳静看了有着乾枯血跡的纱布,一股气愤之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并伸手拿了张湿纸巾,随意的擦拭着还有些疼痛的伤口。
「不要这样擦,会感染的。」黄佑莐忍不住担心的说。
对于杨佳静这个人,虽然有着许多疑问想说出口,但她还是忍不住先关心着。
杨佳静浅浅的笑着,是种非常疲累的微笑。「我想说我等会儿洗完澡再擦,不然一洗澡就都白费了。」
「姊姊怎么今天好像才刚到家似的?」黄佑莐平常如果是这个时间来的话,杨佳静通常已经梳洗完,睡眼惺忪地等着黄佑莐的到来。
但杨佳静今天一副刚下班的模样……
是昨天母亲来闹场所以搞到特别晚吗?
「因为我刚刚去医院。我……前女友出了事,我去看她。」杨佳静勉强的说出口,黄佑莐倒抽一口气,但并不是因为知道杨佳静的前任出事,而是杨佳静竟然自己开啟了让黄佑莐感到退缩的话题。
“就别再磨蹭了!”
黄佑莐对自己喊着。
她双手握拳,抖着声音的问着。
「姊姊的前女友,是叫小玟的那位吗?她昨天早上是不是有来过?」
杨佳静就算平常的情绪管理再好,她常常戴在脸上的面具在怎么冷漠,此刻的她已经不想再装扮成那个令人讨厌的模样。
杨佳静深呼吸,脸上竟是痛苦的表情。
「你看到我的简讯了吧?」杨佳静想着自己的手机离放在一旁的耳环与钥匙那样近,黄佑莐一定是看到了,并且也猜测到什么了。
不过杨佳静并不怪黄佑莐看到自己私人的讯息,要怪就怪自己一开始不愿说出实话。
「是啊,就是她。小玟昨天早上来找我,我们在这边再次的吵架,就像是之前一样。然后她就回去了,我请李伟顺送她回去,但他只是跟在计程车后方跟着回家,结果我今天早上就接到电话。」杨佳静吞着口水,想到姚濡玟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让她害怕到发抖。
「她昨天回家想要吞药自杀,但最后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我才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就接到你的电话了。」
黄佑莐看着杨佳静提起小玟的名字,那出于无意识、自然的温柔模样,是她说起自己的名字时,还未看过的疼惜──
或着说,黄佑莐其实应该也见过这般眼神──毕竟,黄佑莐与姚濡玟有时候是那样的像……
杨佳静像是累坏似的摊坐在沙发上,黄佑莐则是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应该要跟你讲明白,但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你有什么想要先问的吗?」杨佳静拿出口袋的电子菸,她已经管不了先前戒菸的决定,只想落寞的抽着。
黄佑莐看着杨佳静,心中的一万个问题,瞬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一个问题冒出心头,黄佑莐趁着勇气还在时,赶紧问着。
「姊姊还爱着她吗?」单枪直入的问着,是想让自己在承受不住前,快刀斩乱麻。
杨佳静的眼神飘向窗外,手再次不自觉的摸起耳朵上的耳环。「还……爱着。」杨佳静正视自己的心意,不打算迂回的回避问题。
黄佑莐感觉自己的眼眶正热热的,但她忍住哭泣的衝动,继续说着。「姊姊竟然还爱着她,那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还要跟我这样曖昧不清?」
杨佳静深深的吸了一口菸,缓慢的吐出雪白的烟雾。「当初分手,是因为我一时太幼稚的想法。我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挫折全怪在她身上,我以为都是因为她,我才会被家里嫌弃,被我的母亲讨厌,所以我也不想跟她说明原因,一个执念要跟她分手。但分手后的一年里,我们其实都还藕断丝连,事后我知道我其实错得离谱了,而且我还是很爱着她,她也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但碍于我笨的可以的自尊,我无法认同復合这个想法与行为,所以在今年年初,我以为了她好的理由,正式的跟她分手。直到昨天早上那是我这半年以来,第一次和她说话。」
杨佳静粗略的回答黄佑莐前面的疑问,而再次吸了一口菸,她继续回答着。「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酒吧吗?你问我为什么对你比其他人还要好。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偏袒的行为產生,因为看着你,让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发生。但你的一个提问,让我不禁开始思考,不禁将自己从幻觉中拉回……」
彷彿回到那晚的夜晚,黄佑莐想起杨佳静的思绪飘向远方的模样,与现在有几分相似。
「你啊!让我想起她──想起小玟。你们有着那么几分的相像,所以我当时就想……对你好,也许是在为自己赎罪吧。」黄佑莐的眼泪,在杨佳静说话的同时落下,滴在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
「但我是我啊,我不是某人的替代品,而且你对我好也不是一种赎罪吧?」黄佑莐抹着眼泪,想尽可能狠狠的瞪着杨佳静,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心中还残留着的一丝爱意,让她恨不了面前的女人。
「是一种可以躲避背叛所带来的罪恶感所说的藉口吧?你在还爱着她的同时与我这样相处,就是一种背叛,同时背叛着我跟她的情感。」黄佑莐哽咽的吼着,随后低着头默默地落泪。
杨佳静的回应只是将头仰后靠在沙发上,嘴里抽着电子菸,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神色的模样,是乏于一切的落魄样。
「啊!是啊,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天大的藉口,一个我以为骗的过自己却伤害到别人的藉口。」
对于杨佳静的自首,黄佑莐没有任何的想法。
而沉默许久的两人,杨佳静再次开起话题。
「我给你的钥匙,上面的吊饰是她给我的。她曾跟我说,我们俩的爱情,一定会存活得比这朵玫瑰花还要长久,而那是个银製的吊饰啊!我与她的后颈都有着一样的玫瑰花刺青,那是我们对彼此间的爱情做下的承诺。」默默地摸着后颈,杨佳静想起许多以往的回忆。
黄佑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默默地听着杨佳静说着。
「你帮我拆下来的耳环,是我跟她在一起每满一年时都会去打上一个。在跟她第一次分手前,我才刚去打了第十五个耳洞。帮我打耳洞的老闆还说,下次可能要考虑鼻环了,耳朵快没位置了。」摸着自己这几年,掛在耳朵上的“里程碑”,杨佳静露出浅浅的笑容。
耳环的事,黄佑莐猜对了,但当自己的猜想真正的被证实,那当下,黄佑莐还是无法承受这沉重的事实。
「你有过想要挽回的感情吗?我虽然知道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去挽回来的,因为回到身边的已然不是记忆中的那样美好,两人心中都有受过伤的阴影,怎么可能和好如初呢!这就是为什么研究说,分手再復合还能一直走下的机率只有3。」
黄佑莐依旧不敢抬起头看着杨佳静,但杨佳静却主动移动自己的位置。
此刻的她,半跪着在黄佑莐坐的椅子一旁,眼神里满满的懺悔。
「但即便我有这样的认知,却还是时常在生活中找着那回忆中的情感,也知道这么做并不对,对你也不公平,但我就是忍不住……」
黄佑莐此刻深深地感觉到被当炮灰的感觉,那非常的不好受。「所以你是在说,你对我好的一切,还有你后来亲我的原因,都是在我身上找寻影子、找寻安慰吗?」
杨佳静愣住了,因为黄佑莐确确实实的说出杨佳静这些行为背后的丑陋原因。
「我知道我求不得你的谅解,但我还是……对不起。」什么话都无法辩解的杨佳静,现在只剩下道歉的份。
黄佑莐看着杨佳静那依旧熟悉的面孔,以及她懊悔的眼神,本来脑中那些恶毒的话,现在似乎都说不出口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谅你,但说真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只是还在曖昧阶段。也许在曖昧里,把你这样的行为过度放大的我,才是让自己痛苦的罪魁祸首吧?如果我不要过份的放纵自己的情绪,也许我今天只会是感到微微的伤心,然后离开。」
杨佳静听了黄佑莐这样说,激动地伸手抓住她的双手。「这绝对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只要把一切的错都怪在我头上就好!」
「那这样不就跟你当初一样吗?把错全怪在另一个人身上。」黄佑莐的话,狠狠地将杨佳静的说词压了回去。「也许的确是你的过失比较多,但我想我也不全然是无辜的吧,毕竟我一直都有察觉到,你跟我独处时,虽然你看着的人是我,但你的心里其实都在想着其他人吧?我只是一再的欺骗自己,以为只要待在你身边待久一点,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你就会真正的看到我这个人──
黄佑莐的眼泪依旧缓缓落下,杨佳静想伸手抹去,手却迟迟不敢动作。
黄佑莐大大的叹气,自行擦着眼泪。「我会这么坚持让自己这样放纵,这样的欺骗自己,也许就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捨不得放手吧。不过现在已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是吧?」黄佑莐的眼神终于与杨佳静对上,两人哭红的双眼,为自己、为对方哭泣着。
「对我好这种话也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好。但是你,知道吗?知道该如何对自己好吗?」黄佑莐问着,此刻的她,有着比杨佳静还要歷练的语气。
杨佳静摇摇她的头,静静地等着黄佑莐的回应。
「不要再与人纠缠了!对你、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好事。」黄佑莐说完,笑了一声。
噗哧一笑的可爱声音,是杨佳静对于黄佑莐的印象中,最深刻的模样。「还有要认真的戒酒与戒菸……起码不要太过量。」黄佑莐最后一次的温柔提醒着,杨佳静失守的嘴角,有着温柔的上扬弧度。
「我知道了。」杨佳静收起嘴里的电子菸,黄佑莐见状笑了笑,并站起身。
「我想我该走了,今天有调课,十点前我要赶回学校的。」
「要不我载你吧?」杨佳静提议着,但心中有着被拒绝的肯定感。
果然,黄佑莐只是回头甜美的一笑,摇着头。「你该休息了!记得洗完澡脸颊上的伤口要处理。」
「那你还会来找我吗?」杨佳静抱着最后的希望一问。
黄佑莐本渐渐消失在嘴角的笑容,又再次亮起。「姊姊开的是一家酒吧,我想我得空的话应该会再去捧场一下。」
说完,黄佑莐背着自己的后背包,转身离开杨佳静的家。
连续两天,杨佳静看着自己爱着的两个人,在她的面前关上大门。
离开的声音这样渺小,但那种剧烈的心碎声,却震耳欲聋。
她愿此生都不想再经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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