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拍戏,这也是他对库鲁比最头痛的点。教人,教从来没经验的人演戏是最让人崩溃的!
新人很容易笑场。这个库鲁比倒是没有,电影七八个机位同时打过来,那么多人的眼睛在看,她也没害怕。(库鲁比以前是半开放状态,面对所有医生和监控仪器的)
第一个场景导演挑了个特别的。最能代表她所饰演人物的镜头。心里已经做好了一整天都要陪她慢慢磨的准备。
她穿着纱裙一手撑在架子上,另一只手往旁边伸。伸手臂的那个动作照明落在她身上。灯光组的大叔调好后往旁边偏了一下,原本只是看一看效果,却一下子屏住呼吸。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眉眼,想好漂亮
他跟着导演这么多年算他的御用班底,明星也见过不少。但库鲁比和那些人放在一起,不管跟谁比都不会输,也不会被归为一类——她就是有一种鲜明的存在感,灯光师相信她会红的。他甚至好奇之前的十几年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为什么到今天才第一次站在镜头下?
“她非常的适合这里”他喃喃自语。
库鲁比站在舞台中央。
导演之前就耳提面命不能躲,不能躲,不能躲。在这么强的光照下面,人还是会忍不住想退一步闭眼,如果她没法优雅灵动的像一只猫,而是一边瞳孔有紧缩反应,一边僵着在念台词的话,那就全毁了。
但库鲁比就没有。这么强的光照基本只有犯人才有这待遇,她没有觉得自己的隐私被暴露出来,没有惶惶不安,好像天生就是活在聚光灯下的人。
她一只手慢慢的伸出去,这是一个国家大剧院,人群已经全部疏散逃离,地上散落着物件还有血。奔逃中难免要发生踩踏。
她提供的情报,也可以说这整次事件都是她一手策划的,而反抗军将军只不过是用来实现这场暴动的装置。没有他也一定会有别人想做的。
剧院已经空空荡荡,只她一人还站在台上,她还穿着芭蕾表演服,她原本是以这个身份混入舞蹈团的,混乱发生时就站在台上。一定要在现场才好实时操作避免发生意外。但现在人群散去,她却还未离场。
厄科(echo)往前方看去,在电影里镜头下一秒就会扫到观众席。她视线的落点,正对着她的座椅上放着一个圆球,那是她唯一的观众。那就是原本预报说要爆却一直未爆的炸弹。那里面装着最新型的芥子病毒,打开后三分钟内,剧场里所有人就会被全部感染。
她静静的看着它。现在它依然关闭着,她安然无恙,但那些跑出去的人却相反。外面已经被反抗军包围,他们还带了录像设备,那些权贵们会被屠杀。
如果释放毒气那只不过是恐怖袭击,但直播大屠杀却可以证明他的理念并且唤醒国民,她觉得将军的信念很有趣,所以笑了,但笑意也很浅。
事情已经结束,很快就要燃起战火,那边已经把钱打给了她,厄科在中立国的账户收到了一大笔的转账。她却没急着走。(后期会做出外面大屠杀的声音,枪声、刺穿血肉、尖叫、骚动。但都好像隔着一层。更多的是大剧院里仿佛只有灰尘在缓慢漂移的寂静)厄科是情报贩子。出于职业需要经常伪装成不同的身份,并且都做得很好。这个芭蕾舞团演员也是。
宽大舞台上只有她一人,灯光也只打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厄科独自跳完了舞。向炸弹谢幕。
她两手捏着裙摆。屈膝,头慢慢抬起来,灯光逐寸照亮她的脸。上面的阴影是最后消退的。最后她的眼睛静静看着前方。
这是电影后三分之一的场景。有一个回忆的片段已经由小演员拍摄完。厄科小时候就是学跳舞的,但她出身小国,遭逢战乱。那天下午她刚刚出剧院,一只手抱着奖杯,另一只手牵着爸爸的手。突然一个炸弹过来,镜头下一秒给到街道上爆燃的火花,然后再切,厄科怔愣的站在原地,仍然牵着爸爸的手。镜头再往上,爸爸的手沿着袖子到手肘那里就没有了。
原本完整站在原地的男人消失不见,留给她的只有一截断肢。
在这里有两个版本,一版是有接口处血肉模糊的特写,另一版没有。导演纠结了好久。最后摒弃血腥选择了美。回忆更专注于小厄科的白色纱裙,她嘴角的笑容、小国气氛静谧和谐的街道。
包括在恐怖袭击后和先前形成对比的街道,导演都拍得很漂亮,有一种荒凉的美。他很擅长拍漂亮的场景。因为太美了所以让人感觉不到痛苦。把讽刺都藏在精致的壳下,观众愿意去想就去想,不愿意去想也就算了。
但他的确自己是有思想的,之前拉着库鲁比讲了好多,还给她塞了厄科的人物小传这东西竟然是导演写而不是女演员自己写吗?
厄科的名字就是echo。希腊神话里面的仙女,只能重复别人的回声。当时就是这个大国指使的恐怖袭击,现在她还了回去。
库鲁比抬眼的时候,多个机位的摄像机对准她。导演猫着腰在镜头后面看着,激动的不能自已,他看着屏幕上的那双眼睛。(拉进后占据了大半屏幕)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
只是一面镜子,映出了观者自己的观感,厄科到现在也还是淡淡的,她只是向世界展示她从它这里得到的东西。
导演兴奋到直拍大腿。最后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喊了卡。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