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就是忍不住。这样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在脸上擦不到泪了,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走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看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好像哪里都不是她心之归处,以前潜北席家的待香阁让她觉得安心,但随着战事的升级,版图的扩散,那里已离她远去,是她回不去的地方。
而除了那里,其他的地方都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不要紧,这些都不要紧,她的归处只有一个,就是埋葬她上一世的地方。
马道上, 有队伍在朝着和县的方向行进,一辆马车被护送在中间。
马车不仅被围得严严实实,帘子也遮得密不透风。
这一行人在路上十分的安静, 一直到驿站停下来休息, 骑在马上的领头人下了马来,径直走到马车前面。
他道:“累了吧,下来休息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音,只是“嚯”地一下把马车前帘撩开, 陈可正对上席亚关切的目光。
她移开视线不看他,也不用他扶, 坚持自己下车。席亚知她抗拒, 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她, 只是什么都没扶到, 人已经自己下了车来。
陈可先是抬头看了眼驿站, 然后向左右看去,在看到远处的另一辆马车时, 她目光定在了那里。
久不见那辆马车下人,她回头对席亚道:“明日就要到了, 今日可不可以让淼淼跟我睡?”
陈可这一路上基本不理席亚,难得她主动与他说话,他差一点就答应了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已经习惯奶嬷嬷带着,还是不要折腾他了。”
陈可怒瞪席亚, 咬牙低声道:“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要拿来被你利用, 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席亚:“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不想他离开我, 你也一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陈可:“我的亲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淼淼,一个是我二哥。”
那日,惜娘告诉她有关她的真实身世,陈可一点都不吃惊。
从她嫁给席亚前,她听到来自于未来夫君与田父之间的那场对话后,她就知道自己身世有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日想夜想,还是能想明白一些事的。
能让席兆骏与席亚大费周章地隐瞒,给她改名换面,亲自安排养在田家,那她的身世至少对席家来说不普通。
要不她是罪人之后,为保她性命才要如此瞒着,要不就是席家做了对不起她家人的事,而今是在弥补。
在有了淼淼后,她已经尽量不去纠结不去深想,糊涂地过一辈子算了。
但身边的大婢女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派过来的,她更想不到的是,本以为的小叔子竟是她的亲二哥。
而她则是卫史上记载的那位文钰公主的小女儿,她的父亲陈文恩,是那位在被天泰帝除掉后,被士子们绝食以示抗议的贵家传人。
之前文钰公主以及驸马陈家,对陈可来说,只是听人闲话、看书上记载的别的人,而当惜娘告诉了她更多的细节后,她的感觉全变了。
甚至其中一个细节与她从小一直做的一个梦重合了。
那是个恶梦,梦中她好像失去了珍贵之人,但她不知道那是谁,因为那人死状凄惨,连头都没了,她自然无从得知那人是谁了。
从惜娘口中得知,她还有个兄长,惨死在破庙中,临死也在保护着她与二哥,一声都没吭。
那句话像是用棍子狠狠地敲了她的头,她虽还是记不起全貌,但她知道梦中失去的珍贵之人就是这位兄长,他被人砍了头拿去复命。
她还来不及多问,就在惜娘继续告诉她,她二哥中了席姜的诡计,现在生死不明,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惜娘提前清理了内院,这时还会出现这么急的脚步声,肯定是她的身份败露了,有人追来了。
惜娘只来得及对陈可说一句:“我带小主子走,晚了他可能会被席家人藏起来,以后长大视陈家为敌。”
陈可一激灵,下定决心:“带他走。”
可惜她们还是晚了,陈可从不知席姜竟如此心狠手辣,她杀人,她害她二哥。看着她抱着淼淼,陈可受不了,她要把孩子抱回来,却被席亚抢先一步。
从那之后,再见淼淼,就是席亚来接他们走的时候,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淼淼就被席亚的奶嬷嬷抱上了另一辆马车。
路上,陈可有时连那辆马车都看不到,就算看到也如今日这般,席亚都不让奶嬷嬷与淼淼下车,不给她机会见孩子。
也正因为此,席亚默默地吞下陈可刚才那句,她只有两个亲人的伤人之言。
本来席兆骏并不让他来,怕他冲动,怕他坏了与陈知的约定,但席亚又是保证又是跪求,席兆骏做为一个父亲,想到淼淼于席亚的意义,他怎么忍心剥夺可能是席亚最后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所以,他让席亚去了。
席亚不是没想过把陈可与淼淼藏起来,但这一路上陈可对他的态度让他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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