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龙族在水下没有敌手,今日交手,不过如此。
那畜生杀了也不足为惜,但直接杀太过便宜他了,妖族再生能力强,没多时等他再长出来,届时再抽一条,切碎了给楚栩云做汤喝。
“回去了。”郁逞声音很冷淡,掀开魔辇的帘子,把楚栩云送进车内。
楚栩云没有发觉郁逞心情不虞,只是觉得头晕晕的。他坐进魔辇的角落,紧靠着窗子轻促地呼吸。
是饿急了的缘故么?
为何感觉天旋地转,好像马上要昏倒似的,身体也烫极了。
魔辇鱼跃出海底,在空中疾驰飞行。
夜已深了。
妖界处处灯火通明,郁逞却看得心烦。
他忽然偏过头,望向楚栩云,嘴唇翕动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倘若那日掳走仙君的人是殷徐照,仙君也会答应跟他成亲么?”
楚栩云手脚发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努力分辨了一会郁逞在说什么,脑海一片混乱。
“回答我,”郁逞掐住他的脸,迫使楚栩云看向自己,这些话压在心底,他会承受不住,“明知他是妖,七年前为什么不杀他?你从前就对他百般忍让,处处纵容,我从未见过仙君对其他妖魔如此。”
殷徐照总来烦扰楚栩云,可楚栩云没有一次了结他的性命。
若是换做其他妖,楚栩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郁逞讨厌特别,讨厌不同,讨厌那个被偏心的人,更讨厌连记忆都不配给楚栩云留下的自己。
楚栩云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无论郁逞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郁逞终于死心,他松开楚栩云,淡笑了声,收拢的指尖却掐破了掌心,
“我明白了,对仙君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所以仙君才不愿告诉我,是我不配。”
他还有什么好痴心妄想,楚栩云答应跟他成亲根本不是因为心悦他,说不定换做殷徐照,楚栩云亦会答应。
就像现在,他说了那么多,楚栩云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低着头,连半个眼神也不肯分给自己。
何其可笑,郁逞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心灰意冷地挪开眼,强作漠然道,“也是,我早该清楚仙君什么都不会说,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问这种蠢话,也不会再……”
“热。”
什么声音?
郁逞忽地一愣,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下意识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有人开口说话了?
该不会是……
郁逞瞬间清醒,他垂下眼睫,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楚栩云说了什么,刚刚有些恍惚,没听清楚。
郁逞仔仔细细地在楚栩云脸上看过,这才愕然地发现楚栩云身子颤得厉害,连忙凑近些低声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栩云像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坐在椅上,仰起头,眼睛湿漉泛红。
“郁逞,我好热。”
楚栩云抿了抿唇,声音极轻极淡,好像一阵难以捕捉的风儿吹过,
“可以双修么?”
霎时间,郁逞浑身的血燃烧沸腾起来,直冲头顶。
奇怪,方才那几乎将他脊梁压倒的痛苦悲伤,好似顷刻化作了一缕轻飘飘的烟尘飞去九霄云外了。
他竭力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和发抖的声线,面不改色道,
“嗯,可以。”
三圣剑仙
魔宫地牢。
雨水沿着石壁的裂缝滴落下来,夹杂着咯咯吱吱的奇怪声音,到处一片简陋杂乱,李焚鹤盘腿坐在牢房中央,闭目凝神。
他得尽快突破修为,否则多拖一日,师尊就要多受一日的苦难。
这些日子,郁逞闲来无事就到地牢里揍他,他知道郁逞肯定是故意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师尊,只要师尊不听他的话,他就会过来打自己,以此逼迫师尊服从。
当然,也可能是郁逞心眼太小,还在因为那日他说师尊不收郁逞为徒而记恨他。
其实李焚鹤自己也有些奇怪,当初以郁逞的天资,无论如何也能做楚栩云门下的弟子。
可楚栩云从未提及过要收郁逞为徒的事,哪怕郁逞是楚栩云亲手带回太清宗的,只要随口说一句话,哪怕郁逞是个凡人,也能成为他的徒弟。
难道真的是因为郁逞身上无法抹除的魔气,楚栩云才不愿收他为徒么?
李焚鹤有时也不太懂他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尊。
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李焚鹤眉头微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外面怎么了?”
守门的魔修瞥他一眼,没吭声。
“啧。”李焚鹤隔着牢门戳他一下,“赶紧去看看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放心,牢门关这么严实,我长翅膀都逃不出去。”
闻言,魔修冷笑一声,道,“不用看我也知道,左不过又是你那些同门师兄弟过来救楚栩云了。”
这几天的确陆陆续续被关进来不少太清宗弟子,还都是李焚鹤的师兄弟。
“不应该啊,”李焚鹤困惑地把脑袋从牢门栅栏里伸出去,“他们哪有本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空气里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一丝锐利的剑气,他那几个师兄弟断不可能如此厉害。
那魔修还想再说什么,地牢的大门却猛地被一柄长剑震得粉碎。
尘烟四起,浓雾之中,一道雪鹤衣袍若隐若现,来人长身负剑,声若沉冰。
“不想死的,现在滚。”
守门的魔修脸色突变,立刻提剑杀去,却被对方一剑了结了性命。
长剑抖去鲜血,李焚鹤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忍不住激动地道,“剑仙师叔,你总算来了!”
太好了,是纪怜洲来救他们了!
听到他的声音,纪怜洲立刻偏头看去,却没能力看到想见的身影,他神色微顿,沉声道,“焚鹤,你师尊呢?”
“师尊他……”李焚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不知要怎么告诉纪怜洲,纠结半晌措辞,才讷讷地道,“师尊他被郁逞困在寝殿,不在地牢。”
话音落下,纪怜洲精准地捕捉到“寝殿”二字,手心的剑攥得更紧,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安慰道,“罢了,此事不需你再操心,你先带其他弟子们回宗门,我自会把你师尊带回去。”
李焚鹤犹豫着道,“剑仙师叔,师尊他不肯走。”
“为何?”纪怜洲眉宇紧蹙,身上的杀气更重,“郁逞对他下了魔蛊?”
“呃,那倒没有,”李焚鹤咬了咬牙,干脆直接道,“师尊估计是觉得,这世上恐怕没人再能压制住郁逞,他只能以身入局,牵制郁逞,以防他离开魔宫作乱……”
他还未说完,就被纪怜洲低声打断,“实在胡来,他难道想把一切重责都扛在自己肩上不成?”
“就是,”李焚鹤深有同感地附和,“可谁叫师尊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弟子实在劝说不得他,师尊还把千劫尽给了我,好似已经决意独身赴死般。”
闻言,纪怜洲叹息了声,抬剑将牢门门锁劈断,“你先放心地回去吧,我来解决。”
在弟子们心中,纪怜洲能带来的安全感和楚栩云是差不多的。
世上唯一能跟楚栩云齐名之人就是剑仙纪怜洲,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亲如手足,提起一位就会想起另一位,都是强大而可靠的存在。
李焚鹤自然也很放心,他松了口气,从腰间解下千劫尽,珍惜地在怀里抱了抱,又递去纪怜洲的手心,“剑仙师叔,想必师尊会用得着。”
纪怜洲接过剑,颔首道,“好。”
李焚鹤该走了,可临走之前,他又有些担忧起来。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半晌,他停下动作,低声道,“剑仙师叔,你说,有没有可能师尊他真的不想走?”
他也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傻,但是……
刚到魔宫时,李焚鹤仔细打量了楚栩云,没有一处像是受了委屈的人,反而神情平静,看起来比在太清宗还要放松似的。
听到这句话,纪怜洲毫不犹豫地道,“没有这个可能,你师尊的性格你不清楚么,就算不清楚他,也该清楚郁逞。”
李焚鹤噎了噎,“这倒也是。”
郁逞肯定不会放过楚栩云,一定是逮住一切机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师尊的。
“回宗之后,替我回禀贵宗主,就说我会安然无恙地带阿栩回去,还有……”顿了顿,纪怜洲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郁逞的项上人头。”
魔辇内,空旷的车厢里到处皆是散落的衣物。
楚栩云不耐地拉扯着身上碍事的层层外衣,指尖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带,脑海一片混乱,让他根本无法自控,只能遵从本能去做心底想做的事。
喉咙干痒,很渴。
他朦胧地抬起眼,对上了郁逞像是燃着幽沉冷火的眸子,楚栩云怔了片刻,顾不得再脱衣服,干脆直接扑进郁逞怀里,吻在他唇上。
鼻尖嗅到奇异的甜腻香气,好像是什么催情熏香的气息,郁逞错愕地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楚栩云猝然吻住。
算了,
一会再说。
他俯下身子,把楚栩云按在车厢的长座上。
指腹在楚栩云腰间不经意地划过,郁逞喉结轻滚,手腕很快被楚栩云捉住,像是在教导他一般,带着郁逞发烫的掌心自衣摆下钻入。
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稍显急促的呼吸。
直到楚栩云传来一声闷哼,郁逞的心跳又漏一拍。
很好听。
再说说话吧,仙君。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