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必须一起喝。”裴谞说着将碗送得更近,“张嘴。”
“我喝不下了。”颜煜偏开头,实在喝不下了。
裴谞不说什么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了嘴。
“再给你一次思考的机会,是想被喂还被灌?”
“知道了,我喝别掐我,疼”
裴谞松开手轻轻帮他揉了揉脸颊,把药汤一点点喂进去。
“嗯咳咳!”颜煜把药碗推开,竟是苦得受不了,“这是什么东西?太苦了”
“良药苦口。”
颜煜摇头死活不想再喝,良药苦口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谎言,从小到大喝了那么多苦药,不还是要死了吗?
“我不喝,我难受,我要睡了。”
“喝完再睡。”裴谞不顾他的不情愿,扶着他的脸将药碗贴近,“喝。”
一个铁了心喂,一个铁了心不喝,纠缠到最后,到底是颜煜先服输将第三碗药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喝完了。”颜煜满嘴苦味,身上又疼得厉害,整个人不如死了好过。
“我真的很难受我要躺着”
话音落下,一颗剥好的糖送到了他唇边。
“糖吃了就不苦了。”
颜煜怔了下不自觉张开嘴把糖含进去。
糖块儿在舌头化开的瞬间,甜味慢慢压过了苦味。
不知怎地,颜煜竟有些悲凉。
原来这样就不苦了,可从前没有人告诉过他。
永远要喝不想喝的药,永远要吃安排好的清淡药膳,他的生活里好像除了无味便是苦味。
不同的是,从前是口中苦,现在是心中苦。
“还苦吗?”裴谞拿出另一块糖,“这药每日都要喝,若是还苦,今日可以再多吃一块糖。”
颜煜摇摇头。
说来可笑,父皇母后芸娘和现在的裴谞,都希望他活着。
可到头来裴谞却是那个唯一一个问他药苦不苦,给他糖吃的人。
口中的苦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糖的清甜,可散去的苦味却一丝丝未落地钻进心里。
可笑,真是可笑。
裴谞可笑,他也可笑。
他爱上了颜煜?
“重光哥哥,朝廷要派兵剿匪了吗?”
“听到了?”
颜煜微微点点头。
“匪患近到潭州附近,已不将朝廷放在眼中,此次必要彻底剿灭。”裴谞并不向他隐瞒,“派了徐怀澈率兵前往,明日就出发。”
“徐怀澈”
裴谞以为颜煜并不知徐怀澈此人,贴心提醒道:“你曾见过,秋狝后的宴席上,徐骥的次子,朕因他夺魁赏赐了他。”
“哦记不清了。”颜煜尽量保持旁观者的语气,“剿匪会很危险吗?”
“会,也不会。”
“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
裴谞轻笑一声:“上阵杀敌,你死我活的事当然危险至极,但朕不相信徐家会出废物。”
那就是很危险了颜煜不自觉捏紧的手指。
“说起来这徐怀澈比阿煜你还小上一岁,四年前朕便对其另眼相看,年纪虽小,但胆识远胜其父兄。
秋狝时更少年有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希望此次剿匪莫要让朕失望。”
颜煜不敢苟同。
刺杀皇帝,趁皇帝不在闯入皇帝的寝宫,何以见得胆识?明明是胆大妄为吧。
“陛下,韩尚书求见。”陈任走进寝殿通禀。
“门外候着。”
“是。”
裴谞把颜煜身上的被子盖严道:“没人打扰再睡一会,朕去去就回。”
脚步远离,殿门被关紧。
严松死后,韩宁竟升任吏部尚书,看来裴谞真的很信任韩家。
颜煜一心在徐怀澈身上,困倦却难以入睡,忽然想到徐怀澈对他说若想相见便送信的事。
明日徐怀澈离开,他今日若放一封信,徐怀澈会不会去看?会不会拿到呢?
想法一旦生出就无法磨灭。
颜煜废了好大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晃晃荡荡脚步虚浮走到裴谞的书案后坐下。
提笔潦潦写了一行字,将纸张折好揣入怀中。
他把笔放回原处撑着身子刚起来走两步,殿门竟被推开,裴谞真的很快回来。
“你怎么下床了?”
裴谞快步走近扶住他:“要做什么?又想作死不成?”
“我没有”颜煜急中生智道:“我我打碎了书案边的瓶子,想趁你不在把画卷再重新放个地方”
“你打碎了瓶子?”裴谞这才注意到书案边放置画卷的瓶子确实不见了。
“殿内铺得都是毯子,怎么弄碎的!”
颜煜却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生气:“撞到了书案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生气就”
话没说话,裴谞突然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书案上,撩开他的袖子检查双手双臂,又把他的鞋袜脱掉检查脚和小腿。
“重光哥哥?你你在做什么?”
裴谞放下他的袍子怒意减弱:“幸而未受伤,不准再有下次,日后也不许不穿鞋在殿内走。”
颜煜愣住,双眸透着愕然和未明的情绪,裴谞生气是因为怕他受伤?
呵可笑,裴重光啊裴重光,真是可笑。
他摸摸腰间的口袋故意做出着急的表情道:“重光哥哥,我的东西掉在湖边了,可以带我去找找吗?”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