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对秦大壮如此说,但楚祯的眉头始终未舒展开。
他曾算过,这次大雨会连下三日,将蛮离荒前的峡谷淹至三尺高。
如今他们已经打了近两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雨势会加大,到时连马匹都要被水淹没至看不见的地步。
可现在看来,李启华与那敌方将领打的不可开支,一时难分胜负。
楚祯不做犹豫,策马向前,不忘嘱咐秦大壮待在原地不许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
他未与李启华共同抗敌,而是向他们身后冲去,长枪在手,有如鬼影般将敌国士兵个个斩于马下。
敌军内慌乱异常,恐怖至极,纷纷各散奔逃,溃不成军。
他们的动静惊扰了正与李启华对阵的那位将领,他失神回头,被李启华逮住机会,一个前刺,正中那人左肩。
他立刻回身抵挡,已是来不及。
失了先机,便失了胜利。
李启华借机斩断那人马腿,那人跌落进泥潭。李启华刀尖向下,将那人死死钉进了泥土之中。
李启华大笑,方要与楚祯共享此等快乐,就看楚祯从远处急切策马狂奔而来。
楚祯边驾马边喊:“李将军!撤!快撤!”
李启华一瞬回身,就看楚祯背后翻滚而来的洪水。
原来楚祯斩杀敌方士兵后,便将岐风寨与蛮离荒守城军逐一赶回蛮离荒城。
洪水的波浪与楚祯的马匹只有咫尺之遥。
“快走!”李启华喊道。
楚祯已无暇回应。他已许久未如此激烈策马激战了,体内的落红还是躁动不安,他能感觉到他的速度在慢慢降下来,他的心口也逐渐开始发痛。
但他还在策马狂奔着,他还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李启华驱马同样向蛮离荒城中跑着,不忘回头看楚祯。
秦大壮在城墙底下记得左转右转,想去接应却想起楚祯的嘱咐,怕自己去了添乱,影响楚祯逃命,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洪水马上要吞噬掉楚祯和他的马,而他与李启华,与蛮离荒城门皆近了。
李启华与楚祯保持一致的速度,向后伸手,喊道:“把手给我!”
楚祯伸出右手,左手却死死不松,一直拽着缰绳。
“弃马!”李启华急道。
楚祯置若罔闻,尽管他已经痛到眼前阵阵发黑,还是执拗地狠夹马腹,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
终于!在浪花触及马后蹄的那瞬,他抓住了李启华的手。
李启华将他从马背上甩进城中。
楚祯左手因为失力松开了缰绳,他的双眼登时睁大,下一瞬,他看见李启华狠狠拍了一掌楚祯的马的屁股。
秦大壮用他的天生神力,只带了几个兄弟,便将城门缓缓闭合。
马嘶吼一声,在城门关上之前,冲进了蛮离荒。
洪水被挡在了城门外。
楚祯毫无缓冲地狠狠摔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马第一个跑到楚祯身边,舔着他脸上的泥水和血水。
“你怎么样!”李启华着急问道。
楚祯撑着自己的身体,半俯身,好似从丹田处调用了所有力气,只为喊出这一句:“活着!”
李启华一瞬怔愣,未等他思索明白,就听旁边秦大壮气势如虹同样喊道:“活着!”
话毕,楚祯与秦大壮一齐看向李启华。
李启华一瞬明白,也笑喊道:“活着!”
他们将楚祯扶起,迎接所有将士胜利的高呼。
楚祯松开他们的手,独自一人靠着马,看着万千将士脸上洋溢出的笑容。
倏然,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李启华:“?”
秦大壮:“?”
“二弟!”
“云齐!”
庆功宴如期举行,李启华搬出了所有珍藏的酒,一杯一杯倒给所有将士和兄弟。
岐风寨的兄弟们,还有蛮离荒守城军士挨个敬楚祯的酒。
楚祯一开始还别人敬一杯,他喝一杯。
到后面他实在酒力不胜,三个人敬他他才能喝完一口。
将士们丝毫不怪楚祯,整个蛮离荒红灯高挂,每个人都高兴,每个人都从未如此高兴过。
秦大壮早已喝高,跑到远处和蛮离荒的将士们划拳玩乐。
身边的将士和兄弟们都各自庆祝去了,李启华端起酒碗来到楚祯面前。
楚祯已有些微醺,隔着面具看不大出来,但眼神已稍显迷茫。
李启华道:“敬你。”
楚祯为自己倒满一整杯,“回敬。”
二人皆一饮而尽。
李启华本以为楚祯只是意思意思,没想到一滴不剩,连忙道:“听秦大当家说你身子不好,不必走这个形式,我们习武之人不在意这些虚的。”
楚祯摇摇头,“该敬还是要敬,我身子不打紧。”
说罢,楚祯撑着下颌,转头看着远处大家欢笑的模样,嘴角一直轻轻向上勾着。
他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与李启华诉说一般。
“好像来了这边,便总是开庆功宴。好久——没这般自在开怀了。”
李启华低头沉默良久,倏然问道:“你有用兵才华,自身又有武艺,为何落草为寇?又为何肯帮我和蛮离荒?”
“我用我的长处帮助李将军,李将军用您的长处帮助岐风寨。乱世之中,某一个生存罢了,再多的,便是某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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