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而想到什么,仰头大笑起来,“穆兮窈,就算你坐上了安南侯夫人之位,你以为你能坐的稳吗?你终归是穆家的女儿,穆家不好过,你也别想一个人活得自在,一个贱妾生的女儿,你也只能以色侍人,待将来容颜老去,侯爷厌倦了你,你迟早会被人取代……”
“穆家?”穆兮窈扯了扯唇角,“是啊,我是穆家的女儿,却从未从穆家觅得一丝欢愉,它予我,不过一个囚笼罢了。”
她静静看着穆兮筠,“我确实该谢谢姐姐你,若非你当年留了我的性命,让我生下孩子,我也不会靠着岁岁,过上如今这般好的日子,你说,是不是?”
“你……”
穆兮筠被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她还欲再骂,却被穆兮窈轻飘飘地打断。
“姐姐可得好好活着,死了多容易,只有你活生生地受折磨,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言罢,穆兮窈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徒留穆兮筠在身后不住地辱骂嘶吼着。
那前世梦中,她这姐姐在勒死她前便说过类似的话,而今她大抵后悔莫及,当初没能弄死她,会是她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分明大仇得报,然离开刑部大牢,穆兮窈心下却闷得厉害,仿佛哪处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
本欲让车夫回府去,想了想却是命他调转马头,停在一湖畔杨柳岸,掀开帘子,半倚在窗扇前,任春风拂面。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她才出声,令车夫驾车回府去。
抵达侯府时,暮色四合,天已昏昏向晚,听红莲红缨说,安南侯和岁岁已经回来了。
只岁岁在回来的马车上便睡着了,至今都还未醒,穆兮窈坐在床榻边,看着岁岁安静的睡颜,眸中浮现零星笑意,她替岁岁掖了掖被角,转头就见床头的青釉凤尾瓷瓶上插着一枝盛放的牡丹花。
还不待她问,红莲便道:“这是姑娘自宫中带回来的,说是夫人喜欢花,指不定看见这么好看的花,病就好了,侯爷抱着姑娘回来时,姑娘还紧攥着这花不放,即使做梦,嘴里还嘟囔着,要给娘……”
穆兮窈心下微动,指尖划过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再去看岁岁,胸口溢出些许酸涩。
她默了默,问道:“侯爷呢?”
“侯爷送姑娘回来后,似是有些要事,便又出去了。临走前吩咐奴婢,若夫人回来了,就和姑娘先行用膳便是,不必等他。”
穆兮窈点了点头,少顷,又道:“去吩咐灶房炖上鸡汤,待侯爷回来,也好用些。”
红莲道了声“是”,折身出了屋。
穆兮窈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岁岁醒来,看她睡得这般香,也不忍心吵醒她,便让红莲红缨传了饭,自己简单吃了些。
吃罢,小坐了片刻,就去浴间沐浴更衣去了。
坐在妆台前,余光瞥见妆奁里搁着的香膏,她拿起掀开,细细抹在脖颈和手腕上。
红莲红缨对视了一眼,颇有些诧异,虽得她们伺候穆兮窈的时间并不长,可也晓得自家夫人并不喜用这些,可今日……
两人纳罕间,就见一婢子入内禀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穆兮窈放回香膏瓷罐的动作微滞,低低道了声“知道了”,转而问红莲:“灶房的鸡汤可炖好了?”
红莲赶忙答:“想是好了,奴婢这就端来?”
“嗯。”穆兮窈点了点头。
待红莲将鸡汤端来时,穆兮窈已然在寝衣外头穿上了披风。
雨霖苑和濯墨轩仅一墙之隔,红莲跟随主子停在了垂花门外,就听自家主子道:“你回去罢,我一人端进去便是。”
红莲应声,望着穆兮窈缓缓入内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今夜,夫人是打算留宿在侯爷这厢了。
濯墨轩内,林铎正在案前处理些许公文,回京后,永景帝将神机营交予他统领管辖,他接手后,才发现神机营内部问题众多,且颇为棘手。
他蹙眉间,就听得外间传来些许动静,抬首看去,一曼妙的身影款款而来,在他面前福了福。
“侯爷可用过膳了,我特意命灶房熬了鸡汤,侯爷可要喝一些?”
林铎放落手中的湖笔,见她这副小心翼翼问询的模样,轻笑了一下,“且先放着吧,我才用过膳,眼下还不饿。”
穆兮窈闻言,上前将那放着汤盅的食案搁在桌案一角,旋即便听男人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她轻轻点头。
“多谢侯爷关心,已然好多了,昨晚那药倒是灵,今早便不觉得难受了……”言至此,穆兮窈停顿片刻,顺势问道,“听闻侯爷今日带着岁岁去了太后那厢,太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铎深深看她一眼。
打她端着鸡汤进来,林铎便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很聪明,大抵猜到了并非因着她生病,而是太后根本没召她入宫。
“没什么,只是太后喜欢岁岁,想见见她罢了。”林铎道,“太后还说,要给岁岁取个名,毕竟将来写入族谱,总归要有个正经名字,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想法?
穆兮窈一时还真说不上来,便只乖顺道:“此事侯爷决定就好。”
林铎笑了笑,牵住她的手,拉近几分,“这是大事,怎能由我一人决定,你是岁岁的母亲,很快便也是这侯府的主母,自是也要一道好生思忖思忖。”
听得“侯府主母”几字,穆兮窈微微一怔,安南侯既得能这般肯定地说出这话,那是不是意味着……
似是看出穆兮窈心中所想,林铎接着道:“外祖母已然同意了,赐婚的旨意这两日便会下来。”
那她是不是不必离开岁岁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高兴,穆兮窈喉间一阵阵发涩,几欲掉下眼泪来。
得知太后召安南侯进宫时,她心下其实很害怕,她知道太后不怎么喜欢她,且以她的家世,又是庶女,想成为侯府主母的可能实在微渺。
若太后真的不同意,她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看向林铎,好一会儿,哑声道了句:“多谢侯爷。”
见得她喜极而泣,林铎眉梢微挑,唇间泛起些许促狭的笑。
“怎么,你就只用这汤来谢我?”
穆兮窈眼睫微垂,面上浮上两片红云,其实她今日来,原还存着旁的打算。
太后的心意她扭转不了,但眼前的男人她却可以试着动摇,她那姐姐其实说得也不错,她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有以色侍人。
但对于那事,她实在不大懂,迟疑片刻,她攥了攥手心,缓缓俯下身,笨拙地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
可只蜻蜓点水般,便慌忙欲退开去,然还不待她起身,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骤然圈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穆兮窈只觉天旋地转地一阵,再睁眼,人已然被抱坐在了书案之上。
男人用手托着她的后颈,高大的身躯若山一般压下来,她听见他粗沉的呼吸在她耳畔回响,唇舌撬开她的贝齿,毫不客气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穆兮窈身子发软,无所支撑,只得用一双柔若无骨的藕臂缠住男人的脖颈,她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无助地任由他为所欲为,直到她几乎不能喘息,方才呜咽着伸出手去推搡男人的胸口。
林铎这才缓缓放开她,垂眸看去,便见身下人一双潋滟的眸子湿漉漉的,她眼尾泛红,微微娇喘着,朱唇染着一层水色,外头的披风已然松松散散,凌乱不堪,隐约露出里头薄若蝉翼的寝衣和大片凝脂雪肤来。
林铎喉结微滚,眸色黯了几分,鼻尖那似有若无的幽香勾得他愈发燥热起来。
徐徐图之?
去他的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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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吻再次落下来时, 他那大掌亦抽开了纤细的披风系带,薄软的丝罗披风顺着肩头滑落下去, 凉意袭来,令穆兮窈止不住一个瑟缩。
可偏偏他那呼吸滚烫,顺着她的下颌一点点挪至脖颈,这略有些熟悉的感觉,一下唤醒穆兮窈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三年前那晚的疯狂,以及无边的痛楚不自觉使她颤抖起来, 可为了不教男人发现, 她咬着唇,死死勾着他的脖颈。
然林铎仍是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抬眸便见她面色发白,呼吸异常凌乱。
她在害怕, 不,应当说是恐惧!
林铎的眸色骤然沉冷下来, 即便害怕成这般,却还要努力迎合他吗?
眼见面前的男人突然退开去,穆兮窈惊慌地一下攥住他的衣袂, 微颤着声儿,小心翼翼地唤了句“侯爷”。
她无措地望着他, 知晓他大抵是发现了自己的害怕, 因而败了兴。
这几次三番地没能成事,想来他定觉得十分扫兴,穆兮窈心下不由得担忧起来, 若这次还不成,他会不会对她生出几分不满来。
见得穆兮窈一副忐忑的模样, 林铎不必猜都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害怕他离开,亦害怕自己失宠,惹他不虞。
她患得患失,是因得根本不信他,不信他欢喜的早已不仅仅是她的容颜,不信他对她付出的是真心。
穆兮窈不安地抿了抿唇,忍不住在心下责怪自己,她不该这么害怕的,就算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教他发现。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时,却骤然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男人扛抱了起来。
她吓得一声低呼,抱住了男人的脖颈,便见他阔步往临窗的小榻而去。
他坐在软榻上,任她跨坐在自己怀里,看bgbl文百合文都在q群814巴16963着她红了的眼眶,抬手用指腹去抹她眼角欲坠未坠的泪珠。
“怀上岁岁的那晚,我是不是……将你弄疼了?”
穆兮窈微微垂下眼睫,没有答话,然眉宇间流露出的委屈仿佛在对他进行无声的控诉,但少顷,她还是抬眼,软着嗓子道了一句:“也……不是很疼。”
话音才落,她便觉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俯身而来,穆兮窈顿时心一提,扶住他的肩膀,努力控制自己莫要发颤。
可少顷,便听得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窈儿,可还记得岑南时,你是如何解的毒?”
穆兮窈脑中哄的一下,红晕登时自脖颈蔓延到了耳根,“不……不记得了……”
男人灼热的大掌已然落在她裙间的系带上,嗓音里揉着几分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那不若,我帮你回忆回忆?”
小榻边的窗扇微敞着,窗边盛放着一株艳丽的芍药,隐隐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夜风拂来,细弱的花枝支撑着娇嫩的花朵摇摇颤颤,然风劲愈烈,吹开花朵,露出蕊心来,其内晶莹的露珠翻滚,终是顺着花瓣滴落而下。
穆兮窈神色迷离,面色酡红,若醉了酒般无力地伏在男人宽阔的肩头。
林铎轻抚着她如瀑般垂落而下的青丝,嗓音低哑,“可想起来了?”
穆兮窈羞得看都不敢看他,更遑论答他这话了。她坐在他怀里,自是能感受到些什么,须臾,声若蚊呐道:“我笨拙得紧,只怕是伺候不好侯爷……”
她听见他一声低笑,大掌蓦然扣住了她的右手,紧接着道:“倒也不急,你既得怕,不若先好生同它熟识一番。”
夜风吹得愈发紧了,及至三更左右,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一下竟是下了一整夜,次日早云销雨霁,穆兮窈方才幽幽醒转。
入眼的床榻有些陌生,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雨霖苑,而是在林铎的濯墨轩。身侧的被褥已然没了余温,看来,他当是很早便离开了。
穆兮窈掀开衾被瞧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透过床帐看去,便见她那寝衣正凌乱地散在小榻之上。
思及昨夜之事,她脸上又不由得烧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去将那衣裳拾了来,却听“吱呀”一声响,红莲的声儿传进来,“夫人醒了?可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穆兮窈沉默了一瞬,将衾被盖过脑袋,自鼻尖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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